下一瞬,畫面又是一轉,一襲飄逸的紅衣闖入葉繁枝的視線。
“那人是誰?氣質像仙人一樣!咱們這麼小的鎮子也會有仙人路過嗎?”
“不知道……但是仙人不都是白衣飄飄的?這人卻一身紅衣鮮豔似火……長相倒是清秀,是不是哪座山上路過的道長?”
身旁傳來兩個小孩子的議論聲。
葉繁枝聽着,不自覺地勾起了嘴角,目光也下意識地緊緊盯着紅衣——來者不是别人,正是葉繁枝心心念念的恩師,黎頌澤。
此時的黎頌澤并不是葉繁枝夢中那樣時而猙獰時而虛弱的模樣,而是帶着如沐春風般的笑顔,将耳邊碎發攏到腦後,對路邊說話的小孩略點了點頭,随後快步向前走去。
但剛踏出兩步,她卻忽地停了下來,目光轉向葉繁枝所在的地方。
從剛才就一直吹着的微風忽然停了。
葉繁枝面色不變,但垂在身側的雙手卻微微攥成了拳。
“這裡竟有打糕?之後帶些回去,小葉子定喜歡這些甜味的東西。”
黎頌澤并沒張口,但葉繁枝卻奇異地“聽”到了她想說什麼。
身旁的小孩們也随着黎頌澤的目光看過來,葉繁枝意識到什麼,猛然回頭,看見懸于頭頂的招牌時,才知道自家師尊看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後的店鋪名字。
《潘氏打糕》。
葉繁枝垂下眼眸,心裡一瞬間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對啊,這裡本就并非現實,何況死去的人也不會突破生死的界限與自己相逢……
不知道剛才師尊看向這邊的時候,自己在瞎期待什麼。
葉繁枝閉上眼歎了口氣。
剛才聽見的那句話,估計是識海的緣故吧。與剛到這裡時,能和江盛水他們用識海溝通一樣?
來不及多想,黎頌澤的身影已經轉過街角,隻剩下一片紅色衣擺,葉繁枝甚至忘了使用靈力,隻三步并作兩步追了上去。
随着她的腳步,兩人一前一後地跨進了花霧清家的小院。
“您……您真的來了?!”
剛一進門,花霧清就撲到了黎頌澤面前抓住她的衣擺,看上去激動不已,就差跪下了。
花夫人聽見聲音,也忙從裡屋出來,見狀連連笨拙地行禮,“這位便是黎仙師?黎仙師,求求您,救救我家孩子吧!”
黎頌澤不動聲色地把衣服從花霧清手裡抽出來,轉頭對花夫人笑道:“言重了,我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修道者,先帶我去看看孩子吧。”
“好好!您跟我來!”
沒有多餘的客套,花霧清趕緊上前兩步,擋在花夫人身前,領着黎頌澤進了堂屋。
花夫人被擠到一邊,但愛子之心并沒讓她注意到這一細節,隻是提着粗布裙擺趕忙跟上。
堂屋中的長凳上安靜地坐着一個少年,面龐柔和,即使穿着粗布麻衣也難掩挺拔身姿,似是聽到動靜,正擡頭朝這邊怔怔望來。
剛對上眼神的那一刻,葉繁枝又聽到識海裡響起了師尊的聲音:“竟漏了這麼明顯的一塊,看來是耽于現狀太久了,忘了本路。”
但她面上并無異常神色,隻是淡然地用指尖凝出紅色靈光,在少年身上轉過一圈。
“這孩子還有個雙生兄弟,他在哪?”黎頌澤問。
花夫人聞言看了花霧清一眼,眼中既有慌亂又有悲傷,“這……”
“哪有什麼兄弟?小花他就是個兒子,不需要别的兄弟了。”花霧清搓了搓手,把花夫人往身後一攔,眼神有些飄忽。
黎頌澤眉頭微不可察地擰了擰,她從來都是溫和儒雅的,甚少出現這樣的神态。
“花公子,雖不知你們為何将小花當成男兒養着,但我好歹是個修道之人,不需驗身就能看出小花是個女兒家。若是你們想在某些地方隐瞞,直說便好,我隻管清除魔氣,不會管來龍去脈。但是關于我發出的問題,還是得請如實解答才好。”
雖然是溫溫柔柔的語氣,但卻沒來由地給人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花霧清的臉上霎時出現羞赧之色,他瞥了一眼身後的花夫人,低聲道:“是,是。小花的确曾有過一個弟弟,但出生時就,就沒了。”
“可有魔化之征?”
“……有。”
花夫人霎時不可置信地睜大了雙眼,顫抖着嘴唇想要說什麼,但目光在黎頌澤和小花身上逡巡兩轉,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隻是眼眶卻蓦地紅了。
黎頌澤點點頭,随即開始施法淨化魔氣。
她滿溢着紅色靈光的手指在小花的眉間輕輕一點,霎時便有四面八方應召而來的清風将小花整個裹住,但卻隻是在她身側徘徊,并沒起到什麼實質性的作用。
黎頌澤自然也是發現了這一點,撤了法力,又問道:“小花可有大名?”
花霧清有些結巴:“有……有的。”
黎頌澤将目光移向他,等着他的下文。
自家師尊雖然長相溫潤、氣質如玉,但不說話靜靜盯着一個人時,那雙純黑色的眸子猶如深不見底的寒潭,讓人禁不住想要打個冷戰。
“叫……叫,叫花盼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