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着,身前由魔氣組成的老婦的身影忽然四散爆開,融入滿堂飄洩的金粉中,有的便趁機靠着金粉鑽入流丹結界,即使江盛水和月淩空都忙着驅趕,但還是讓魔氣慢慢盈聚擴大,這下隻得撤下結界,另用靈氣護體。
就在江盛水施護體結界的那一刻,四周霎時暗了下來。
葉繁枝頓時置身于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
身旁所有的同伴也在一瞬間全都不見了。
但她并不焦急,也不慌亂,因為差不多摸清楚這魔物的意圖之後,她知道這魔物不僅不敢動她,而且是有求于她。
果然,在心中默數到十二之後,花盼君出現在了她眼前。
此時的花盼君全然沒了剛才的狼狽樣子,仍舊是清清爽爽的君子模樣。
“足下表情如此輕松,不擔心同伴麼?”
葉繁枝不動聲色地摩挲着靈戒,“我隻需一招就可以完全打散這個結界,他們比起我來修為也不差多少,你沒法威脅到我。”
花盼君輕笑一聲,“的确,那足下為何還配合我這麼久,我差點以為我要成功了。”
葉繁枝想起挂在天邊的撼波,按下想要扶額的心思,回道:“小心駛得萬年船罷了。”
她當然不會說她最開始以為這結界是撼波造的,所以才不好輕易放出靈力,若早知道,她早就……
不,也不會。她其實有些慶幸自己的小心。
因為若非如此,她就不會從這小鎮的魔氣中,感應到熟悉的那一縷。
其實嚴格說起來,葉繁枝并不算一個記憶力很好的人,但是關于這一縷氣息的味道,她卻永生不會忘記。
她或許會忘記葉宅中凄厲的哀嚎,會忘記父母模糊的容顔,會忘記一切發生的源頭,但她不會忘記在漫天血色中自己嗅到的那一縷怪異的氣味。
濃稠、粘膩,似乎帶着鹹濕的海風氣息,腥臭難聞。
後來師尊告訴她這應當是一種特殊的魔氣。
或許是屠滅葉宅兇手所帶的魔氣。
也是後來,她有時會在師尊身上聞到的魔氣。
而剛才她在東街時,在老婦身上聞到了同樣的味道。
現在那味道在眼前的花盼君身上。
花盼君垂眸:“足下不愧是當年黎仙師的高徒,為人處世有八九分相似。”
葉繁枝聽他主動提起,問:“你剛才裝出那兇狠樣子來有意将旁人支開,是想告訴我關于我師尊的什麼事情嗎?”
花盼君卻有些驚訝了,“足下果真不知道嗎?黎仙師她……”
聲音戛然而止。
連帶着花盼君整個人也都消失了,隻留葉繁枝一個人站在空曠的黑暗中,不見來處,亦無去路。
每次都是這樣……
每次她隻要一觸到真相的邊界時,真相就會離她遠去,讓她隻能看得見卻摸不着,就這麼一直吊着她,直到所有的事情全部走到不可挽回的那一步。
她試着在識海中呼喚。
“師兄?徒弟?”
沒有回答。
果然,方才能用的識海不過是黃粱一夢,畢竟建設出這片天地的人已然逝去,她沒有給自己留下更多可以用來懷念的東西。
食指上的靈戒變得有些燙手。
“師尊,我在。”
像一滴水落入久不流動的池塘中,葉繁枝的識海裡忽然泛起層層漣漪。
她想要再說一句話來确認,卻又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正思索間,一陣失重的感覺驟然襲來,她的右手下意識地擡起給自己施了一層護體靈光。
但隻是一瞬間,葉繁枝又站穩了身形。
明媚的日光忽地刺破漆黑的幕布,直直打在葉繁枝身上。
清風吹過,耳畔傳來沙沙的樹葉聲。
她正站在一棵梧桐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