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淩空直直坐着,斜睨葉繁枝一眼,并不回答她的問題,“喲,你還舍得下樓來,怎地不再磨晚些,待我們直接把事情辦完再醒?”
他現在這副嚣張桀骜的樣子與剛才淡定自持的态度完全相反,但葉繁枝卻覺得對味兒了些。
看着一旁文韻茹仍然笑眯眯的表情,她又想着江盛水的語氣動作,心裡大概拼湊出一絲真相。
“月少爺,是在下不對,在下給月少爺賠個不是,”葉繁枝抱拳行了個禮,“所以月少爺知道,咱們到底要做什麼事情嗎?”
月淩空撇着嘴仰起頭,狐狸眼不滿地眯了起來,仿佛聽了什麼愚蠢至極的話一樣,“自然……”但他卻頓住了,臉上出現一瞬間的迷茫神色。
葉繁枝又回頭,果然看到江盛水的表情也有些困惑。
“師兄,你知道咱們此行為何而來嗎?”
江盛水不出所料地搖了搖頭,“奇怪,明明方才還記得的。”他說着,看了遲守守一眼。
遲守守毫不避讓地接下這不帶私人感情的一瞥,從懷中拿出一個信封來,“出發前師祖讓師尊收好的,但師尊似乎沒聽見,所以我替師尊收着了。”他邊說着,邊把信封遞給葉繁枝。
葉繁枝眉頭一跳,按照方才遲守守的表現來說,他應當是知道這是個結界的,但是他怎麼會有所謂的“師祖讓收好的信封”?
他在騙自己?撼波這法器能做到這種程度嗎?可是現在還不能讓這些人起疑,畢竟現在葉繁枝也摸不清她身邊的到底是人還是其他什麼東西,所以隻能略有些遲疑地接過信封。
打開信封,裡面隻是一張普通得有些發灰的紙,上面并無一字。
擡眸,葉繁枝看見遲守守很輕地對自己點了點頭,“師尊,的确是探查城垣村魔氣之事,對吧?”
葉繁枝忽然明白了。
遲守守應當是本尊,他也在擔心其他三人到底是不是“人”,所以隻得按照結界中給出的條件演下去,免得打草驚蛇。
但是又有個問題,他是怎麼知道城垣村有魔氣的事情的?
或許是連魂鎖命咒的緣故?自己有這份記憶,因着咒術而傳給他了?
若是放在平時,葉繁枝定然不會就這樣接受這模棱兩可的答案,但今日不知為何,她沒來由地不想追根究底,隻想暫且相信遲守守。
……或許是因為這名字實在太有自己風格,所以不想懷疑吧。
如此想着,葉繁枝把紙折好放回信封,貼身收起來,煞有介事地點頭,“不錯。”
月淩空别過臉去,“對,就是這個,這點小事,值得出動這麼多人?”他又回過頭來,将葉、遲、江三人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真是嬌氣,做個小事,還把師兄和徒弟都綁上,生怕沒人伺候你麼?”
還未等葉繁枝說話,江盛水就先開了口:“月少主,我是自願來的。”
遲守守也接上:“師尊在哪兒我在哪兒。”
月淩空皮笑肉不笑地撇撇嘴,一轉頭卻看到了正笑吟吟盯着自己的文韻茹,臉霎時紅了一圈,隻得佯裝咳嗽,用厚重的裘衣大袖擋住自己的臉。
葉繁枝看在眼裡,腦中忽然閃過一個想法,她覺得剛才自己推出的“真相”可能不大對。但隻是一瞬,她又望向身後的江盛水,決定再觀察一會兒再下結論。
江盛水接收到目光,微笑着問道:“師妹,怎麼了?”
葉繁枝搖頭,日光打在她手中靈戒上,反射出翠綠色的光,“妖魔常常晝伏夜出,此時大約還有二刻便會日落,不如便開始探查吧。”
月淩空從鼻子裡哼出一聲,頗有些不情願地站了起來,大踏步朝客棧外走去,留給衆人一個潇灑的背影。
若是正常除魔,這時候應該放出靈識探查才是,但是目前狀況并不算清晰明了,所以葉繁枝并不打算貿然做這種可能暴露自己的事情。
因為在一個結界中,若是驟然放出靈力,那無異于在一個滿是迷霧的地方将自己的所在之處高亮地标了出來,或許能引來救援,但比救援更快到的,就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了。
眼前閃過當年澈遠拜師時的場景。
……早知道就不幫他打造法器了,這兔崽子,用自己造的法器來抓自己,真是忘本!
葉繁枝歎出一口氣,罷了,得在澈遠趕來之前把結界給破掉,免得多生事端。
她又看向月淩空。
他這樣子,複生之法定是問不出來的,當務之急是找到陣眼,陣眼一破,結界自消。
“道長!道長!救救我家兒子吧!”一個老翁的聲音将葉繁枝的思緒拉了回來。
月淩空走在路上好好的,忽然就被人抓住了衣擺,低頭一看是個須發盡白的老人,雖然身上衣服還算整潔,但是哭得滿臉鼻涕眼淚,弄得他想把衣擺扯回來卻又覺得有些尴尬,隻得皺着眉幹巴巴問道:“怎麼了?你好好說,别哭,本少……我聽不清你說什麼。”
身旁的文韻茹适時給老翁遞上一塊手帕。
老翁也不推辭,順手接過來抹了把臉,抽噎道:“道長!我家兒子,是着了魔了呀!”
月淩空嫌棄的表情漸漸消失,他先是看了看身旁的文韻茹,見文韻茹沒什麼反應,又望着身後不遠處的其他三人,确保所有人也都聽到了之後繼續問:“在哪裡?帶我們去。”
老翁忙不疊地點頭,顫巍巍引着月淩空朝一個小巷子走去。
看着江盛水也提劍跟了上去,葉繁枝的腳步卻微微緩了下來。
畢竟剛打瞌睡就有人遞枕頭,哪有這麼湊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