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一臉驚詫地看向她,翟素對自己說起這些事的時候确實毫無防備,而自己默默記下的時候也的确于心難安,可她沒想到太後竟會勸她以兄妹之情為先。
“夏青,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奴婢明白。”她木然地回。
出了褚雲兮的寝殿,豆大的雨點鋪天蓋地地落下,激起一陣土腥氣,夏青回想起方才太後同自己說的話,仍舊難以置信。
借着翟素的便利探聽魏王的消息分明是順理成章的事,可太後她,偏偏不用。
明明已經過了梅雨時節,可這次的雨一下起來,卻沒有停的意思。
陵淵一進來便看見她背身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滴滴答答的雨,不知在想什麼。
聽到身後的動靜,她緩緩轉過身來,見他一雙眼睛正直愣愣盯着自己:“來了多久了?”
“剛進來。”他暗暗垂下眼眸:“依昨日所言,傳了刺史蘇硯過來問話,想來人不久就到。”
“嗯。”她揮了揮衣袖示意他入座:“虧得了這場雨,給我們留下來的由頭,隻是再繼續下,怕是于夏糧不利。”
“百姓種糧向來是靠天吃飯,人力所為畢竟有限……”
褚雲兮心知他說得在理,然而眉間的蔭翳卻揮之不去,這些日子她同陵淵看魚鱗圖冊,看慶州百姓交上來的賦稅,才知道百姓過得如此艱辛。
收成好與不好,賦稅依舊得交,稅目之多令人瞠目結舌,秋糧夏麥,馬草、食鹽鈔,還有茶芽、烏梅、栀子這些雜項稅收,稅收之外還有勞役。
可是,即便是這樣,整個大周的稅收狀況依然不容樂觀,赈災要錢,打仗要錢,朝堂之上一舉一動皆是民脂民膏。
“太後在想什麼?”陵淵見她眉頭緊蹙,忍不住開口問。
“我在想,為何舉百姓之力供奉一朝,卻依舊捉襟見肘,這其中,究竟出了什麼差錯?”
他聞言,袖底的手不自覺顫了一下,正欲說些什麼,外面忽然來報慶州刺史蘇硯求見。
“讓他進來吧。”
說罷,兩個身影一前一後進來依次行禮。
“蘇刺史本宮見過,後面這位……瞧着倒是眼生。”
“回太後,這是本州司戶參軍姜秉文,戶籍、賦稅、倉庫交納等事皆由他掌管,下官聽說太後要過問賦稅一事,便帶了他來回話。”
褚雲兮冷嘁一聲:“你倒是想得周全。”
雖然聽着不是好話,但蘇硯站在那兒一臉坦然,沒有半分局促。
“魏王,個中事宜便由你來問吧。”
“是。”陵淵看向蘇硯:“去年慶州收上來的賦稅較之上一年減了三分之一,是何緣由?”
“回魏王,如臣之前所禀,蝗蟲過境,赤地千裡,僅僅損耗三分之一,已是上蒼保佑了。”蘇硯說罷,暗暗瞟了一眼姜秉文。
“回魏王、太後。”姜秉文躬身回話:“蝗蟲自北從崇州入慶州,經洛安、會青二縣,而後遍及慶州全境,慶州十三縣中,有八縣受災,洛安、會青災情最為嚴重,幾乎折損過半……”
聽罷,褚雲兮與陵淵對視一眼,姜秉文回得清楚明晰,更與慶州之前上報的分毫不差。
“到底是地方上的官員知道得清楚。”
陵淵附和道:“太後說的是,原先臣還有幾分不明白,經姜參軍這麼一解釋,倒是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慶州是上州,自是需要姜參軍這樣的才俊,想必本州的魚鱗圖冊,也是姜參軍所繪。”
“回太後,臣下不敢冒領,魚鱗圖冊乃是蘇刺史一力督辦。”
蘇硯面色稍霁,腰身都直了幾分。
“哦?”褚雲兮挑眉:“蘇刺史統領一州,竟還事必躬親?”
“為陛下和太後分憂,是臣分内之事。”
眼見二人配合得天衣無縫,明顯問不出什麼,便叫人退下了,隻是幾人前腳剛走,後腳陳怡君便沖了進來。
“雲兮,方才出去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