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龍椅上的李昭甯卻是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
這般強詞奪理、上綱上線,可不是裴硯以往的風格……
就算他要維護她,據理力争駁斥一番也就罷了,竟說得這麼嚴重,她這位始作俑者都覺得有些過分。
但禮部尚書是陳崔的人,欺負欺負、壓一壓勢頭,倒是她喜聞樂見的。
站在大殿之下的禮部尚書目光掃過人群,而陳崔餘黨竟也沒有一個站出來為他說話。他梗着脖子嗫嚅半天,終究還是歎了口氣,執無拱手道:“是臣多慮,望陛下恕罪。”
李昭甯趕緊打圓場:“x尚書為禮制操心本是分内之事,無妨,無妨。”
禮部尚書卻并未領情,兩袖一震,行了個禮便縮進了隊列中。
……
退朝後,李昭甯剛跨進延英殿的門檻,早就候在殿中的睿王便騰地站了起來。
“感覺如何?”睿王望着李昭甯,笑問。
“什麼?”李昭甯有些懵然,探着腦袋走到睿王面前,“衣裙合身,并無不适……昨天姑姑不都知道了?”
睿王卻噗哧一笑,“為表率者,自有大儒為你辨經……”
李昭甯一愣,立刻反應過來:“裴硯是姑姑安排的?”
睿王亦是一愣,随即搖頭:“我可沒有。”
“噢……”李昭甯眨眨眼,“他雖然是維護我,但措辭也着實過分,不像他以往……”
“他以往?”睿王挑眉,雙手抱胸看着李昭甯,“你沒聽說過過他上表責備德宗帝的奏章?”
不待李昭甯回答,睿王搖搖頭歎口氣,輕輕一笑,“縱是見慣了無數風浪的皇兄①,也是被他那份奏表弄得泣涕愧悔、沉痛憂思了很多天。”
随着宮女帶上門的一聲輕響,李昭甯全然沒了帝王姿态,松垮垮地往椅子上一坐,輕咬下唇,若有所思,“他非谏官,竟然也能将父皇罵哭嗎……”
睿王輕歎一聲,正色道,“他那日救你有功,而今日又在朝堂上對你極力維護,為慰臣心,該賞。”
李昭甯點點頭:“确實該賞。”
*
于是,傍晚時分,裴府迎來了一個衣裝不顯卻舉止矜貴的太監,裴硯攜父母兄弟跪在門前接旨。
聖旨裡,李昭甯令他接管一部分禮部事宜,還給他添了些俸祿薪銀。
太監宣讀完文書後,将聖旨遞給裴硯,又從袖中取出一個巴掌大的圓滾滾的棕色小紙包,上前一步道:“陛下親賞,還請裴尚書敬受。”
裴硯有些詫異地怔了怔,伸手接過,謝了恩送走太監,一轉身,便看到了父親母親、姨娘、子遊甚至琢玉都拿期盼的目光盯着他。
裴硯:……
裴子遊濃密的睫毛在面上撲閃撲閃:“哥哥不拆開嗎?”
裴硯目光滑落在紙包上,又看了看面前的衆人,面無表情:“不拆。”
他将東西籠進袖子裡,轉身就走。
涼風灌進他寬大的衣袖,随着衣擺獵獵作響,而身後殷切的目光啪嗒啪嗒碎了一地。
……
裴府前廳的燈光今日燃得分外亮,直到午夜時分,那通明的燭火才随着小小身影的闖入而劇烈地顫動起來。
在廳内等了兩個多時辰的衆人見到裴子遊跑進來,皆眼神一亮,趕忙湊上前:“可看到了?”
裴子遊抿唇點頭,眉目間是怎麼都藏不住的笑意:“看到了。”
“是什麼?”
“蜜糖。”
衆人:……?
“哥哥把蜜糖放進藥碗裡,呼啦一下蜜糖就化了,就不苦了。”
“你怎麼知道不苦了?”
“因為他喝完了就笑了,還說了兩個字。”
“什麼字?”
“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