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磊落,自然不可能偷聽到她與人說了什麼。因為莊子太大離得太遠,而他又被攔在莊子外面沒能進去的緣故,甚至都不知道沈钰在裡面見了什麼人。
衛淵在看到來人是他時就知道自己今日怕是問不出什麼了,最終隻得無奈地擺了擺手:“你下去吧。”
青巒應諾,施了一禮後便如來時一般腳步沉穩地離開了,絲毫不覺得自己的應對有什麼差錯。
衛淵雖未從他口中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但起碼知道那日沈钰曾見過楊文軒。
楊文軒是沈钰從前的未婚夫,年長她三歲。兩人自幼相識青梅竹馬,年少便定下了婚約。
後沈父因病去世,沈钰要守孝三年。彼時天下已亂,楊文軒身為家中長子已年近二十,後面一衆兄弟都還未成婚。楊家實在等不住,提出退親。沈钰應了,兩人自此解除婚約。
但衛淵知道,他們雖然退了親,關系卻并未受影響,依然相處得不錯。當年沈家幕僚斷定京城必有災殃,沈钰第一個想到的是告訴楊家,讓他們能及時避禍。同樣的,昌平王率軍攻城時,楊文軒得知南城門叛軍少,最先想到的是告訴沈家,讓他們能躲避叛軍及時出城。隻是沒想到,最終的結果不盡如人意。
由此可見他們兩家從來沒有因為解除婚約而疏遠,沈钰和楊文軒也未曾因此就斷絕來往。
如今沈钰才回京不久,除了沈家舊部,見的第一個人竟然是楊文軒……
按青巒剛才所說,兩人是偶然遇到的,衛淵也相信沈钰不會刻意約見楊文軒,但她那日回來後便開始疏遠他也是事實。
衛淵實在想不出别的原因,索性便從楊文軒這裡入手了。
他于第二日起了個大早,破天荒地穿上官服去上了朝。
自景帝登基大典後,這還是衛淵第一次上早朝。正等着皇帝升殿的一衆官員吓了一跳,紛紛停下私語,面面相觑,開始回想近來有沒有發生什麼大事,自己的衙門是否出過什麼差錯,這位國公爺是不是沖着自己來的?
這般忐忑緊張中,景帝終于來了,看到站在大殿最前頭的衛淵也頗為驚訝,險些沒忍住直接脫口而出問一句“你怎麼來了”?
還好話到嘴邊想起這是朝會,輕咳一聲在禦座上坐了下來。
早朝伊始,衛淵并沒有上奏發表什麼谏言,隻半阖着眼沉默旁聽着,讓人一度以為他睡着了。
待衆人該說的都說完,忠和代皇帝詢問朝臣是否還有本奏時,他這才緩緩睜開眼,不緊不慢道:“臣聽聞太倉府清河縣水患頻發,當地百姓深受其害,苦不堪言。先太傅之子楊文軒時年二五,頗有才幹,曾做過一片治理水患的文章,被當年的工部尚書傅大人評為上佳。”
“傅大人早年便是因為治理水患有功而升任工部侍郎,最終做到尚書的位置。他既然如此說,那想來楊公子确實擅長此道。”
“如此人才,留在京中未免可惜。不若派他去太倉府幫着新任知府治理清河水患如何?”
此言一出,殿中上下都一時無言。
不是這個建議不好,而是衛淵這番話來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一個鎮守京城的大将軍,一路從南殺到北,提着刀殺穿了大周半壁江山的武将,怎麼忽然管起文官的事了?還是地方上的這種政事?
誠然,水患對于當地百姓來說是天大的事,但清河縣那小小的地界,于他們這些朝野中人而言實在微不足道,屬于是“兵家不争之地”。
衛淵忽然提到這個地方,究竟是真的關心當地民生還是另有目的?
現任工部尚書已出了一腦門子汗,開始思量自己什麼時候得罪過這位鎮國公,他此番言論是不是在借機敲打自己?
景帝也覺得有些莫名,但這事确實不是什麼大事,又是利國利民的,沒有道理阻攔,便順勢應下了,當即命吏部的人安排,讓楊文軒半月内啟程趕赴太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