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衛淵成親半個月後,沈钰漸漸覺得有些不對。
衛淵明明身居高位,掌着京中要職,卻幾乎不出院門。整日關在國公府裡不是打拳就是練刀,要麼就是讀讀書寫寫字。偶爾聽說有人來找他彙報公務,也是匆匆來匆匆走,從不見他與人詳細商議什麼。
這日子過得不像是正值壯年手握重權的高官權貴,倒像是緻仕在家養老。
起初沈钰以為他這是因為成婚告了假,在家中休沐。但這都半個月過去了,加上之前籌備婚禮的日子,他少說休息了二十來天了,卻仍舊沒有要上職的意思。
十日前沈钰收到一封書信,約她有空到城外一見。她本打算等衛淵上值了就去,誰知一等就等到今天,他依舊人在家中坐,俸祿天上來。
“國公爺在吏部告了多久的假,是不是也該回去當職了?”
這日她實在沒忍住,在衛淵大馬金刀地坐在她身旁看她侍弄花草時出聲問道。
衛淵有一下沒一下地擺弄着她剪下來的花枝:“我不必告假,有事的話陛下會召我回去的。”
合着壓根不是休沐,是他自己不願去當差,仗着皇帝的恩寵賴在國公府裡享清福呢。
沈钰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即便衛淵曾與皇帝親如兄弟,但到底也還是君臣,為免有功高震主之嫌,權盛時就應适當退避一些,以免引起皇帝猜忌。
但衛淵這……這是不是避得太過了?
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際,他手握大權卻領着俸祿不辦事,一天到晚隻知道吃喝玩樂,這不是屍位素餐嗎?他哪怕意思意思去衙門點個卯呢?
沈钰剪掉一根花枝,道:“這樣是不是不太好?朝中如今正缺人,陛下又信重你,你帶頭不作為,豈不是讓陛下為難?”
“沒有不作為,”衛淵道,“我手底下養着一班人呢,等閑小事他們便能處理了。我若事事親力親為,還要他們作甚?”
他說得理所應當,沈钰一時也找不到什麼話反駁,隻手中剪刀又咔嚓一聲。
“那國公爺沒什麼親朋好友嗎?這半個月來我見你日日待在府中,既不出門交際也無人上門拜訪。除了大婚那日有賓客登門,似是無人願意與咱們府上來往。”
“有人來的,我懶得見,将他們都打發走了。”
衛淵不以為意地道。
沈钰握緊了手中剪刀,唇邊的笑淺了幾分。
這家夥一天到晚正事不做,隻知道像個跟屁蟲似的不分白天黑夜地粘在她身邊,沒事就坐在她旁邊盯着她看,像欣賞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珍寶古玩。
但珍寶古玩是死物,自是任由他把玩品鑒。可沈钰是個大活人,一日兩日她尚且坐得住,三五日也能勉強忍耐,這般十天半個月,便是個泥人兒也有幾分脾氣了,何況她本就脾氣不大好。
她本想再裝一段時間的賢良淑德,他在家時她便也陪他一起,擺出個“相夫”的姿态。但若衛淵一直不出門,她也不能一直等,索性直接道:“明日我要去寶相寺上香,估摸着下午才能回來。晌午國公爺便自己用飯吧,不必等我。”
衛淵聽說她要出門,半撐起身:“我陪你一起去。”
“不必了。”沈钰道,“寶相寺離得并不遠,當天就能回來。我還約了從前的幾個姐妹一起,國公爺若是同去,我們到不好說話了。”
衛淵聞言皺了皺眉:“哪幾個姐妹?成親了嗎?嫁到誰家府上了?”
他本是想問問她這幾個姐妹的夫家是誰,若是他邀上他們的夫婿一起,大家便能順理成章地一同前往。到時候他們幾個男子一路,他們幾個女子一路,又能作伴又不耽誤他們姐妹叙話。
但問完後卻半晌沒等到沈钰的回答,衛淵還當她沒聽見,正想再問一遍,卻聽得咔嚓一聲,最後一枝花被剪了下來,沈钰面前花盆中隻餘光秃秃的枝幹。
他看看滿桌滿地的殘花,又看看沈钰緊抿的唇角,這才反應過來她剛才那幾句話隻是告知他,不是讓他跟着。
衛淵心頭有些失落,看了看那些殘花敗葉和她隐忍不發的面色卻又覺得有些好笑,伸手捏着她的唇角往上提了提:“我不去就是了,别生氣。”
沈钰偏頭避開,聲音冷淡:“不敢。”
明明已經在發脾氣了卻還說不敢,衛淵唇邊笑意更盛,湊過去在她唇角啄了一下:“那你晚上早些回來,等你用晚膳。”
沈钰無可無不可地嗯了一聲,第二日一早給林氏請過安後便出了門。
彼時衛淵正在府中的校場上練刀,秦恪上前問道:“國公爺,要跟着嗎?”
衛淵手中刀風未停:“确定她安全就好,别的不用管。”
那便是跟以前一樣遠遠地跟着不要上前打擾的意思。
秦恪會意,轉身交代了下去。
…………
京城不是荒郊野嶺,不似在野外那般隻要盯住了一行人的車馬行迹便能順順利利地跟随一路。
這裡人來人往車馬如織,沈钰乘坐的馬車上雖有鎮國公府的徽記,離得遠了卻也是看不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