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澹見心心念念的人轉頭,推開束縛他的來福,激動道:"安意!别走!"
李安意朝臉上挂着醒目且紅彤彤巴掌印的沈澹勾唇一笑。
一個無比完美的嘲笑。
一個無比刺眼的嘲笑。
追着從榮安堂奪門而出沈澹的沈恒大喊,“抓住他!”
身後的來福并兩名驟然出現,孔武有力的小厮六雙手一起抓住沈澹。
被三人死死桎梏的沈澹面色凜然凝視轉身跨出承恩伯府正門的女人,他垂放在身側的雙手猛然掐緊,尖利的指甲刺破皮膚,溢出猩紅的血絲。
沈澹咬住口腔内軟肉眯眼冷笑,我不會放過你,我的籠中雀,我的愛人,我的李安意。
男人癫瘋的狀态宛若從死魂嚎叫、血流成河、怨屍遍野的地獄裡爬出的青面獠牙厲鬼,陣陣陰氣缭繞,驚住在場的衆人。
來福等人慌慌松力,沈澹借機向前走了幾步。
“别松手,用力。”趕來的沈恒雙眼噴火瞪着儀态盡失,宛若瘋子的沈澹,高聲說:“你在幹什麼?沈澹!”
三人費勁全身之力固定住沈澹瘋狂扭動的身體。
面色寂若死灰的沈澹,喃喃道:“你們為什麼要放走她!”
倏然,他轉頭狠辣地盯着沈恒怒問:“為什麼!啊!”
厲鬼的怒氣、怨氣、陰氣沖天而起,承恩伯府上空一片壓抑的暗色。
‘啪!’火冒三丈的沈恒顔面盡失,又扇了愛子一巴掌,“逆子!”
鮮紅的巴掌印浮在沈澹另半邊完好無損的側臉,湊成一對,可惜李安意未看見。
沈澹目眦欲裂,額角青筋暴起,面部抽動扭曲,俊态全無,拖着禁锢身軀的小厮再次向前走了幾步,極目遠眺馬車的身影,喉嚨像含塊粗糙的石子,難以發聲的同時又研磨的喉嚨出血,血腥味充斥口腔,眼角晶瑩的淚水緩緩流出,述說不甘、痛苦及恨意。
“我恨你!”
恨你離開!
“我恨你!!”
恨你不回頭!
“我恨你!!!”
恨我愛你!
至此,愛已成恨,支撐沈澹的恨意化為牢籠反向囚禁沈澹。
三句聲嘶力竭、震天撼地的我恨你萦繞在伯府上空。
快步趕來的王氏等人望向瘋子般的沈澹大吃一驚。
情緒激動的沈澹一口血噴出,腥臭的污血疾速落地,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肮髒血線,他瞪眼朝向神色恢複冷淡的沈恒,又移向驚慌失措的王氏,“母親,我不是叫你别簽和離書嗎?啊!”
沈澹泣血般的質問與厲鬼般兇狠的目光令養尊處優、備受尊崇的王氏心驚肉跳,雙手絞動方帕心虛解釋,“澹兒,我……”
那夜生怕李安意反悔,她不假思索簽字,沈澹叮囑抛之腦後,事後方生出懊悔之心,然而和離已成定局,無力回天。
當然即使想起,王氏也不會放過千載難逢的機會,此種想法騙騙他人而已。
王氏閃躲的眼神猶如利劍刺入沈澹眼中,四肢百骸蔓延痛楚,倘若她早告訴自己她已簽和離書之事,他也不會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之時方知曉,也不會錯過阻擾的良機,或許這也是她的本意。想起适才在榮安堂聽到的一切,沈澹眼尾滑下的淚水滲入唇中,苦澀與鐵鏽味交織在嘴裡,又進入恍如停止的心髒。
今日恰逢休沐,沈澹聽聞王氏抱病在床,故前去探望,表達關懷之情。未料榮安堂内一陣肅穆,沈恒正在質問王氏。
原來沈湘不滿王氏借病折磨母親,用柳氏之死威脅她。
王氏惱怒一個庶女膽大包天竟敢脅迫她,命人将沈湘送入尼姑庵反省。
消息失慎走漏,花氏抱着沈沐哀求沈恒。
沈恒趕去榮安堂恰好聽見王氏與沈湘關于柳氏之死的談話,當即推門質問,言辭間無意透露出李安意和離一事。
震驚的沈澹失禮詢問,被怒火沖天的沈恒扇了一巴掌。
此時知春又言李安意正離開伯府。
于是接下來出現方才正門一幕。
端坐馬車的李安意聽見沈恒打沈澹響亮巴掌聲,可見力度之大,亦聽見沈澹的鬼哭狼嚎般的喊叫,可那又與她何幹?
回想前世那場稀裡糊塗的婚姻她暗暗歎息。
曾經我以為他是我的救贖,救贖我離開失去父母後那荒蕪、冷寂、痛苦的黑暗,脫離黑暗後發現,身邊竟有座以愛為名的牢籠,原來他是我的牢籠。
如今,牢籠已解,身無拘束,天光大亮,未來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