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安堂
啪!
坐在紫檀喜鵲紋玫瑰椅上的王氏猛地伸手拍向紅木桌惱道:“蠢貨!這點小事都失敗,要你何用!”
下方的陳嬷嬷戰戰兢兢說:“夫人息怒,餘嬷嬷消失……”
王氏扶了扶驚鴻髻間的花頭金簪打岔,“算了,另一件事辦好就成。”
“已經找到人,預計明天能散播消息。”
“别出差錯。”王氏叮囑完,揮手讓她下去。
僅剩一人的榮安堂,王氏轉了轉腕間的白玉蓮紋寶镯,暗道李安意休怪我無情,澹兒風度翩翩、才華橫溢、天資聰慧,日後必仕途坦蕩,萬不能染上罵名。
桃源軒,二樓小室。
燃着四棄香的銅制博山爐吐出袅袅白煙,室内上下被梨、蘋果等四種水果合成的香氣缭繞。
餘嬷嬷恭恭敬敬向上首的白衣男子行禮,擡頭時眼含感激之色,他又救自己一命。
清微澹遠的香氣鑽入男人鼻中,缥缈的氤氲中,他揮手命她下去。
一名身手敏捷、步伐輕盈的黑衣人在人走後無聲無息出來向男子拱手行禮。
白衣男子随意地對他做了個手勢。
黑衣人領命退下。
當夜郊外惡臭沖天、蚊蟲飛舞、死屍成堆的亂葬崗出現一名女屍。
身材矮小的專業掏屍人興沖沖前去摸屍,敗興而歸,狠狠踹了女屍幾腳解氣離開。
人定時分,博海院主屋。
李安意一手撐頭一手燃燒某物陷入沉思,為了讓沈澹近幾日安分守己,搬嫁妝之事順利進行,決定在伯府住幾天。
果然,散值歸來的沈澹瞥見主屋的燭光心生安定,李安意如何翻騰也跳不出他的五指山。
翌日,晌午。
李軒寫信告知李安意,嫁妝昨晚已搬了三分之一,預估還需兩晚便可全部送入威武侯府。
成婚那時李夫人怕沈恒夫婦看低李安意,命人将當時承恩伯府送來的聘禮合着嫁妝一并提入伯府,如今省了搬聘禮的功夫,算件幸事。
與此同時,京中流言又起,有人道承恩伯府少夫人乃天煞孤星,克夫克母克兄,如今她又要克婆母,李軒信中憂心忡忡地寫下流言,希望引起小姐的重視。
恰逢此時,王氏一病不起,連連喚大夫問診,榮安堂草藥味熏人,湯水接連送入她口中。
聞此消息李安意冷笑,王氏學習手段優良,希望之後你還能舒舒服服躺下。
她吩咐李軒莫管真真假假的流言,盡快将嫁妝搬離。
溪香茶舍内一名身着青衫、戴儒巾的說書人站在茶舍正中央吐沫橫飛,他猛地開扇道:“上回咱們說到那婆母僞善,妒忌心強竟派人在體弱兒媳的母親身邊說三道四……”
堂下人追問:“接着呢?”
說書人眯眼轉變神色,倏然合扇敲手高聲道:“接着!兒媳的母親被刺激的怒極攻心,一命嗚呼!”
“某想問各位,婆母可有罪?”
“有罪!”
讀書人大聲道出。
……
‘籲!’堂後的說書人捏把冷汗,苦笑想趙掌櫃下回我可不接這份蹲大牢的差事,他搖搖扇走了。
溪香茶舍位于東市入口幾裡處,地段雖偏了些,勝在來來往往的人多,累了的行人會在此處喝茶歇腳,順道聽書,故任何消息都能輕易散播出去,這場說書戲是由李安意和沈渡共同安排的,意圖攪渾和離這趟水,混淆視聽,亦為後來的報複埋下種子。
然而李安意真正對付王氏卻是另一招,一個未與沈渡商議的一招,那夜持刀威脅沈澹後,他們再未見過面,也再未通過書信。
本想寫字條告訴他餘嬷嬷再次失蹤一事,後想了想放棄,他應該知道此事,沒必要多此一舉,且字條放入兔子燈容易被沈澹發現。
那日餘嬷嬷現身後,明着套話的李安意獲悉衆多威脅王氏地位的秘聞,如柳氏之死,出于對王氏的‘尊重’,她需好好回報她。
至于香中藏藥一事,無論李安意如何诘問,餘嬷嬷皆咬死是王氏命她下手,其餘不肯透露。
見無法撬開餘嬷嬷的硬嘴,她隻能閉嘴,同時再次肯定此人确實經過嚴格訓練。
五月二十日清晨,嫁妝全部搬離,王氏也從床上起來,生龍活虎地折磨礙眼的花氏,然而素來無視妻妾之争的沈恒前所未有地出手,指責王氏刻薄、善妒、有違為妻之道、無當家主母的典範,令其閉門反省三天。
榮安堂一陣雞飛狗跳,王氏喊冤聲,沈恒咒罵聲,沈滢求情聲、花氏與沈湘泣聲,沈沐哇哇大哭聲。
當時的李安意正悠悠然跨出承恩伯府紅漆雙開大門。
因聽聞沈恒夫婦簽了和離書而跌跌撞撞跑來的沈澹,雙眉緊緊擰起,前額用力皺起成三道線,兩眼周圍泛異樣的鮮紅,被精美蓮花紋白玉冠束起的墨色長發淩亂,俊朗的面龐因痛苦顯得異樣猙獰,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他張嘴企圖挽留妻子,聲線顫抖喊出兩字,“安意。”
素衣女人停身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