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容望着遠處男子離去的背影,面帶疑惑,她原本以為對方一早就得知這株金雀花的存在,特意算着時日等着采摘,沒想到轉身就走,這是要将金雀花讓給自己?
他還真是個好人,韶容有些遺憾的想,如果對方想要,她也不是不能賣給他,和他少要點價錢就是。
六葉九瓣的金雀花十分罕見,韶容對着眼前已經被挖出一個小坑的金雀花下手十分認真。越是罕見的品質采摘的條件越是嚴苛,必須在它完全成熟的盛放期連根系泥土一并挖走,放在玉函裡封存,最大程度保證它的藥效不會流失。
若是過了盛放期,金雀花的葉子會迅速凋零,花蕊垂謝,落入泥裡重新歸于養分,那就十分可惜了。
韶容暫時沒有想好這株金雀花的用途,隻想沿着根莖挖深一點,先移植回自家的庭院裡,因着這份心思,下手的動作更是緩慢小心。
不知不覺間,剛剛還高懸的銀月沒入雲霧,最後的一絲月華也黯淡失色,四下除了沙沙的挖土聲,沒有半分動靜。
江洵在不透天光的山路中走出許久,隐約察覺出不對勁。
以自己平日的腳程,此時應該已經能見到山下燈火才對,可事實上仍在山中,竟是不知不覺間在山路打轉。
江洵當即停下,捏出一張顯靈符,迷人心神一向是鬼魅之流的把戲,可符咒穩穩當當,并未燃燒示警,可見山中異常不是因鬼魅而起。
江洵的心一沉,山野精怪逆天修行極其不易,大多數都停留在渾噩剛開智的階段,妄想走捷徑的多是靠吃人采補的兇惡肆虐之輩,也有膽小甚微的選擇隐匿山野,吸取天地靈氣默默苦修。
而能夠故布迷陣的精怪往往道行不淺,卻不知今日遇見的是哪種。
可是來之前明明已經望過山勢,再普通不過,怎會有如此變故?
心思急轉,江洵腦海中回想起那株罕見的六葉金雀花,莫非......
念頭剛起,江洵立刻轉身掉頭,朝上山路飛快趕去。
恰是印證江洵腦中所想,往山上走的路異常順利,很快便折返到潭邊。
此時韶容瑩白纖細的手已經碰到了金雀花的根部,眼看就要将它連根帶起,身後那汪深不見底的碧青潭水,無聲卷起一個巨大的漩渦,碧青的發黑的潭水深處,露出兩盞血紅色的光芒......
向來平靜無波的碧潭此刻水花洶湧,潭底漩渦強勁的力道将潭水拍擊上岸,在萬籁俱靜的麻姑山裡響徹如滾地雷。
韶容摘花的手一頓,茫茫然的扭頭,就見從碧潭裡緩緩探出一顆巨大的三角頭顱,兩盞紅燈籠似的光芒正是潭底水怪的眼睛!
一雙血紅色的眼睛不懷好意的打量眼前人,貪婪的目光緊盯着那株六葉金雀花,嘴角留下鹹腥的涎水,巨口開合間臭不可聞。
韶容猛然一驚,再也沒想到平靜的碧潭底下會盤踞着如此龐大的妖物,而且看來守着潭邊這株六葉金雀花不少時日,算着時候等花期成熟,好一舉吞下精進修為,不曾想自己無意中也發現了這株花草,這才在采摘時當頭遇上。
趁着潭底水怪還未露出全身,韶容當機立斷,左手拿出準備好的玉函打開,右手飛快的撈起六葉金雀花,往玉函裡一塞一扣,動作一氣呵成。
水怪看的分明,知道守候已久的寶物被奪,自是不肯善罷甘休,不等從潭裡徹底現身,巨大的頭顱朝少女咬去,準備連人帶花一并吞下!
韶容手中捧着玉函,一時無法結印,隻能咬牙死命朝下山的路跑去,想着借茂密的樹林躲避一下緩口氣。
眼看韶容就要鑽進樹林,水怪伸長頭顱,朝她張開巨口,不斷吸氣,強大的氣流卷起一陣狂風,韶容往前跑的身形受狂風影響,一時停滞。
就在這個緊要關頭,遠處林中飛出一張道符,道符破空而來,臨到水怪面前化為一個燃燒的火球,正砸在水怪頭上,盡管火球剛遇上水怪身上殘留的水氣立刻熄滅,卻也打斷了它的吸氣。
韶容趁機脫困,将玉函塞進布包裡,雙手飛速結印,一個金光閃閃的摩诃印擊中水怪,水怪龐大的身形一頓,毫發無傷,随即再度将腦袋探來。
江洵就站在韶容身邊,鳳眸緊盯着碧潭中的龐然大物,語速飛快:“别和它纏鬥!快走!”說罷率先離開。
韶容看向遠處水怪,隻遲疑了一瞬,還是跟在他身後往山下逃去。
兩人不知在山間跑了多久,身後水怪憤怒的咆哮聲仍不絕于耳,像是一直沒有回去水潭底下,還在尋找二人的氣息。
下山之路和剛才一樣始終沒有盡頭,江洵知道此地迷惑人心的障眼法必然是水怪所緻,如若沒有破陣的辦法,将腿跑斷也跑不出這個山頭。
一直緊随其後的韶容也發現了這個問題,慢慢停下腳步,氣息不穩的問道:“這種異狀是剛才那水怪做的?”
江洵幾不可聞的嗯了一聲,算是應下她的話。既然跑也無用,不如停下來保存體力,然後思考破解之法。
韶容見眼前男子态度冷淡,也不在意,剛才危急關頭人家還幫了自己一下,有些人就是這樣的,面冷心熱罷了。
“我叫衛韶容,剛才真是多謝你了。”
江洵随意點點頭,沒将此事放在心上,倒是聽見她姓名後反倒在腦海裡想了片刻,上京城裡還未聽過這樣一位精通正統佛門傳承的小娘子,應當是新戶吧。
随後便是一陣沉默,兩人無話,面對眼下迷陣,各自凝神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