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初回道:“十歲那年,家中來了封信,是李叔寄來的,說小妹和他很平安的在磐安城生活,也在信中表示小妹并不想回來,所以父親就經常送去錢财給他們。”
蘇夕菀心中暗暗想道,若是讓沈元初知道宋修敏是故意将其抛棄的人,想必連看沈憶綿的臉都沒有了,更會對這個母親失望透頂。
謝錦均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道:“還以為多大的事呢,這與孩童時期的你更沒關系了,釋然一點,沈兄。”
說完謝錦均就去拍他的肩膀,以表安慰。
蘇夕菀看在眼裡,也記在心裡,完了,若是謝錦均帶其走出困境,那這可太在沈元初心裡加分了。
蘇夕菀連忙打破氛圍,猛地一個起身,拉着謝錦均就往外走,邊走邊解釋道:“忽然想起,這一到夜裡就冷的不行,你幫我修善一下窗戶吧。”
又道:“看他兩個人細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會幹這種活,我就看你行。”
說罷,對着謝錦均比了個贊。
謝錦均抽動了一下嘴角,他的手指也不由自主地尴尬在底下扣了起來,再不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語氣有些卡頓,感歎道:“公主,不愧是公主。”
說罷,也對着蘇夕菀比了個手勢,贊。
“走吧。”謝錦均朝着蘇夕菀的房中走去。
但其實那扇窗戶早已被阿恬阿靜找人修完了,蘇夕菀又拽住謝錦均,并且将其往客棧外拽,說道:“餓了吧,該吃午飯了。”
才吃完早飯。
謝錦均也沒反駁,任由她拽着。
平時隻有太陽快落山之時,百姓們才會點亮燈籠,擺上自家小攤,可今天卻早早就擺上了。
這些人也不如往常,興奮的大喊大叫,招攬生意,并且看見這兩人後變得更加沉悶了,恨不得眼睛是瞎的。
全都像沒有商量過似的,看看天,看看地,看攤子上的那幾寸小地。
這沉悶的氛圍,蘇夕菀也不好意思去問,就連本來想去的酒館都不好意思去了。
謝錦均看似倒是不在意這些,直接上前随便問了一位擺攤的嬸子,道:“這位漂亮大姐,問您件事,是誰組織你們發布假消息扮妖怪吓人的?”
這嬸子閉口不語,謝錦均盯着她反問道:“李言儲?”
這嬸子的神色立馬就變了,隻聽她轉移話題道:“不買就走,莫要影響生意。”
蘇夕菀也不再有所顧慮,問道:“你們平日裡不是在落日後才會擺攤,怎麼今日這麼快?”
嬸子真誠回答:“我們就快走了,這些存貨能換點錢财也是一點。”
蘇夕菀到了一眼這攤子上,擺的盡是一些各種口味的蜜餞,蘇夕菀摸索了一下腰間,從中掏出銀子遞給嬸子,又道:“您看着來吧。”
嬸子接過銀子,在手中摩擦了幾次啊,又将其放進腰間,并且裝了整整三整袋蜜餞。
謝錦均接過三袋蜜餞,将其抱在胸前,兩人繼續朝着酒館的方向走去,謝錦均瞟了一眼懷裡抱着的,最後将目光落下蘇夕菀身上,問道:“公主,可是愛吃?”
蘇夕菀确實很愛吃甜的東西,但卻沒到這種地步,蘇夕菀從中拿起一顆放進嘴裡,說道:“還是很不錯的,嘗嘗?”
謝錦均動了動胳膊,示意并沒有手去嘗嘗,蘇夕菀注意到了便安慰道:“沒關系,快到了,到時候放桌上再嘗。”
這家酒館時常沒有進來過,并且昨晚都已經揭穿了大家裝模做鬼的計劃,今日仍然沒有人來此處用膳。
還是那個的小二,謝錦均問道:“這還有茗日紅嗎?”
“有的,客官稍等。”
這小二雖身着男士衣裳,秀氣的容貌别具一格,看得出來是位很年輕的女孩子。
蘇夕菀叫住她,并且問道:“這城内年輕的少年郎為何一位也沒有。”
“城内身強體壯的少年郎全都被喚去上戰殺敵了。”說完還一副,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呢嗎的疑惑眼神看着蘇夕菀。
蘇夕菀怎麼會知道,說不準連蘇琪兒都從未知曉。
時至晌午,陽光就已經沒了蹤迹,烏雲籠罩整個大地,很快,雨點就打了下來,逐漸變大,風聲鶴唳,刮的窗戶吱啞啞的。
店小二連忙去關窗戶與門,待到關完所有的,她的全身也早已濕透了。
蘇夕菀繼續聊着剛才的話,問道:“謝錦均,你可知道這城内為何老弱婦孺這般多。”
謝錦均也以為她會知道,平靜道:“公主不知?”沒給空隙的時間回答,于是又接着說道:“你可知聖上又為何經常贈送磐安城這些物資。”
還不是因為這是一個互相交換的籌碼。
磐安城出人,皇帝贈予物資,現在連他們生活的地方也盯上了。
謝錦均沒有繼續說,蘇夕菀也明白了,沉沉的歎了口氣,終究是掌握大權的皇帝,怎會一點腦子都沒有,一開始蘇夕菀反倒是給皇帝安上了“傻白甜”般的性格。
蘇夕菀總結道:“各有所需罷了。”
謝錦均淡淡一笑,輕聲道:“非也,你認為他們是更需要這些物資,還是至親至愛之人的陪伴。”
蘇夕菀凝思片刻道:“若是沒有這些贈予的物資,就這種地方,他們生活下去也很困難吧。”
謝錦均補充道:“這些無非就是糧食布匹銀兩。”
糧食可以自己種,布匹也可以自己織,銀兩在這并沒有大用處。
謝錦均面無表情的喝光了最後一口酒,接着說道:“看是小家與大家的選擇,隻不過他們沒有選擇,但這也沒有什麼不好,既保護了家園,也保護了家人。”
蘇夕菀一時恍惚,心中不由的感慨,這十來歲的少年郎就已經懂得這麼多了。
蘇夕菀問道:“謝錦均,若是他們最後還是不願離開怎麼辦。”
“那便回去領罰。”
蘇夕菀看向他,二人相視一笑,蘇夕菀抿了抿唇道:“父皇不會罰你的。”
若真的想将磐安城内百姓請到永岐城,第一個突破口便就是沈憶綿的舅舅李言儲了。
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即使知道将來的謝錦均是一位窮兇極惡之人,當下卻覺着他是一個極好的人。
極其值得信任的人。
值得依賴的人。
一個好人。
寒意散盡,破舊的窗戶自動的打了開來,流進一陣陣的寒風,并且帶進來了絲絲細雨,接着門也開了,是被人推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