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佝偻着身子，拄着破舊不堪的木杖，歪着身子站了一會，最後便找了個座位坐下了，被雨水打濕的頭發雜亂的披散着，雖然是一直都垂着腦袋，卻還是被認出了他是誰。

兩人都有些驚訝，他一個人連餅子都吃不起的人，竟然回來這麼貴的酒館。

就是那個帶着面具的瘋子。

與上次見他不同的是，那快要被薅秃的頭發好似在一夜間都長了出來。

但這次他并沒有帶着面具，卻一直低着頭，任二人怎麼努力也看不清他的真實面容。

蘇夕菀壓低音量，噓聲道：“這是咱們之前遇到的那個男子嗎？。”

謝錦均也噓聲回應道：“看着像。”

論身形體态都一毫不差。

這瘋子正坐在二人的另一側，曹亂的長發蓋住整個臉，連臉的輪廓都看不見，被遮蓋的十分嚴實。

蘇夕菀突然想起，問道：“你不是搶過他的面具，按理說看過他的臉啊，怎麼也這麼好奇。”

“之前在下隻是與公主開了個小小的玩笑，并未真的搶來了他的面具，而是随便做了一個。”謝錦均略顯遲疑，半帶笑意回道。

蘇夕菀眼神定住，随即又轉向謝錦均去看他，咬咬牙道：“謝公子還真是頑皮啊。”說“頑皮”時，語氣加重了不少。

一聲：“诶呀，這窗戶和門怎麼都被吹來了。”說話聲傳來，引起了坐着的兩人的注意。

店小二驚慌的跑了過來，可外面的風雨太過于大了，任怎麼關上還是會被吹開。謝錦均大聲說道：“這窗我方才也是沒有關上，怎麼沒加個闩子？”

這門倒是有闩子，隻不過那瘋子進來的時候，二人的目光一直留在他的身上，也忘記了關門，更忘記了屋外給二人帶來的寒冷。

蘇夕菀也是後知後覺的打了個噴嚏，謝錦均突然笑出聲來，道：“你還真是想起來冷了才知道冷。”

蘇夕菀也意識到了，笑了笑。

店小二回應方才謝錦均的問題道：“早好幾年窗闩就壞了，唯一賣的出去的就是那些茗日紅了，也很少有人會留此吃飯，也就想不起來去修繕。

蘇夕菀心中暗暗想道，這茗日紅還真是出名，都想嘗嘗到底有多麼美味了。

心裡便暗暗許下，有朝一日一定要嘗嘗。

謝錦均晃了晃手中早已空了的茗日紅，揚聲贊道：“花釀美酒，任世人皆愛哉，清香之氣使人愛惜，醇厚之感當真使人念念不忘。”

店小二掩口一笑，說道：“公子過獎了，這還多虧了老先生的手藝，若是平常也不會有人來我這小館。”

店小二對這瘋子坐在這一點也不意外，感到很自然的感覺，就像是看不見這還坐着别人似的，直接略過走了回去。

那窗戶也被店小二用麻繩捆了起來，但并不嚴實，有點縫隙，寒風還是吹了進來。

随着又一聲的噴嚏，蘇夕菀吸了吸鼻子，本來還想多坐一會的，奈何身體還是适應不了這溫度，隻得縮着身體坐着。

就在要準備離開的時候，這瘋子竟将垂着的腦袋擡了起來，他兩隻眼睛竟然會充滿了憂傷之感。

臉上隻是髒兮兮的，看樣子竟然也隻是一位與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郎，人靠衣裳馬靠鞍，起初帶着面具佝偻着身子的時候像極了老年人，但面前的這位雖然看着破爛不堪的，卻依舊看得出來這是個年輕的少年。

蘇夕菀驚呆了凍住了的下巴，謝錦均也沒有想到，二人眼睛睜的溜圓。

“你們是永岐城來的？”

他真的是瘋子嗎？！

謝錦均沒有回答，倒是反問道：“公子怎麼稱呼？”

他也不再垂着腦袋，亂糟糟的頭發也被他順了順，整個人看上去也正常了許多，他如是回道：“呂書言。”

“呂書言，你是前幾日跟我要餅子的人嗎？”謝錦均問道。

隻見呂書言點了一下頭，又問了一遍：“你們是永岐城來的嗎？”

謝錦均也點了一下頭：“嗯。”

呂書言又問道：“你們是來趕人的？”

話說的是難聽直白了點，但确實是。

謝錦均默而不答，隻想着自己要問的問題，這也是蘇夕菀極其好奇的，他問道：“為什麼裝瘋。”

他的回答倒是在意料之中的，呂書言面無表情道：“昨夜不是都知道了？”

但這人卻給二人一種别有他由的感覺，并非是與其餘百姓一樣為了留在磐安城。

謝錦均神色平淡，從容一笑道：“慈烏夜啼，我猜這磐安城就是那片森林吧。”

呂書言眼神一頓，默而不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陣尖叫傳來，是店小二。

店小二雙手緊緊的捂着臉，弓着身子慌跑出來，神情極度的恐懼，額頭處也冒出來冷汗，她出來就直沖着蘇夕菀和謝錦均跑去，整個人已經腿軟到站不住腳。

蘇夕菀連忙将其扶起坐下，謝錦均也連忙給到了一杯水遞給她并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店小二大口地喘着粗氣，用那一手心汗的手掌握緊了遞來的茶盞，整個人低的都要鑽了進去，不肯擡頭。

謝錦均恍然間注意到了臉上異物，側了側自己的腦袋去看她的臉，有些愣住，眼神裡還有一些困惑，謝錦均回過頭示意蘇夕菀去看她的臉。

蘇夕菀接收到暗示，也拔着脖子去看，震驚的擡起頭看着謝錦均，兩人表情此刻所謂一模一樣，互相都震驚的看着對方。

這是什麼？

蘇夕菀上前握緊店小二的還在顫抖的手試探的問道：“可以跟我們講講方才都發生了什麼嗎？”

謝錦均補充道：“例如，你這臉。”

店小二才送到嘴邊的茶盞一頓，後來又連忙飲了一口，慢吞吞的擡起頭。

原本皮膚光滑的臉上愣是多了幾處令人“看着不适”的異物。

臉頰處，鼻翼旁，眉毛附近的皮膚上“生出了”純黑無白仁樣的眼睛，白淨的皮膚上還坐落着數不清的白色斑點，有好幾處甚至還長出僅有大概兩毫米的白色絨毛。

那麼說這裡的謠言都是真的，竟然真的會使人的臉上長出眼睛，蘇夕菀偶然想起他們還有人說這還會附着在身上，蘇夕菀便連忙撸起她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