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溫說到這時,眼神淩厲,直逼得人啞口無言。
耿琨此時不再像之前那般低聲下氣的姿态,他仍跪在地上,可看向姚溫的眼神,像看一個死人。
“姚大人始終不信任下官,卻又拿不出什麼實質證據。下官為官多年,兢兢業業,雖無功勞但自問也無愧官家,大人這般無端責難,卻失了風範。”
姚溫觸上耿琨的視線,他眼中毫無波瀾,那看向死人般的眼神。
亦無妨,他姚寄言,本就死過一次了。
“你當真以為本官沒有證據?”他嘴角勾起,分明在笑卻又瘆人得緊。
“耿大人,本官給了你坦白的機會,你自己不珍惜。”
這話聽着像給耿琨下了審判一般兒,姚溫邊說着,邊起身走人.
行至門口時,他回過頭,俯視着跪在地上的耿琨,“耿大人,下輩子做個好人。”
光線交織,明暗清晰,耿琨跪在暗處,瞧那沐浴在陽光下的身影逐漸遠去。
好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耿琨隻覺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
這話竟然出自一個落魄的京官,好人麼……
這些為政者又有多少幹淨?
不過是立場的不同,耿琨臉上的陰狠不再刻意隐藏。
在京師洛城之地,伴君如伴虎,他們便能保證手上幹淨做個好人?
是該笑他虛僞還是該笑他天真呢?
不過是立場的不同,耿琨臉上的陰狠不再刻意隐藏。
他從方才姚溫的話中至少得知,姚溫是找到了證據,既然如此,就決計不能讓他活着離開落霞縣。
耿琨沒有再耽擱下去,他立即吩咐下屬,跟上姚溫,若是姚溫回到這裡,就不要讓他有逃跑的機會。
“等等!”那手下剛欲邁出門去,聽了耿琨這聲,又折轉回頭,“還有什麼吩咐?”
耿琨的眼神似淬了毒液的利刃,“嚴查這幾日出城的人口車輛,隻要有疑似礦工與屍體的,都立即扣押!”
……
這頭的姚溫沒停留在耿府,而是繞道去了個偏僻處。
跟蹤他的那人害怕暴露,便不敢跟太近。
隻是一晃眼的功夫,姚溫便混在人群中,再難尋蹤迹。
那人“啧”了一聲,不得不現出身形,穿梭在人群中搜尋姚溫的下落。
姚溫斜倚在不遠處小巷的石牆上,他挑挑眉,心中難免有所吐槽:這人的業務能力比起京師那邊派來的可差太遠了,就這還想跟蹤,可謂不知天高地厚。
“要不要幫忙?”周檐頭戴帷帽,雙手抱胸。
姚溫搖頭,“别輕舉妄動,還不到時候。”
周檐不語,姚溫收回視線,正眼看向周檐,“等會兒你記得藏起來。”
周檐好笑道:“你這弄得好像我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小情人似的。”
姚溫白了他一眼,“你自己要自貶情人,可不是我罵你了。”
“别說了,人來了。”姚溫十分敏銳,待他說完這話,再回頭時,周檐也不知跑哪去了。
範飲溪……不,準确來說是穿着範飲溪衣服的劉老狗來了。
隻是他人畏畏縮縮,一身官服穿在他身上勉強提了點氣質,但仍難改本性。
“神……啊不,大人。”劉老狗下意識脫口而出,卻又想起早上來人的叮囑,吓得連忙改口。
姚溫颔首,“早上接應你的人已經同你說了麼?”
“說了,都說了。”劉老狗始終低着頭,不敢與這位知府對視,他甚至不敢再多說半句,隻怕舌頭打了結在知府面前出醜。
“不必緊張,你放心,我必定護你周全。”姚溫沖他溫柔一笑,一隻手安撫性拍了拍劉老狗的肩膀。
劉老狗哪裡見過這陣仗,還被知府老爺這麼以禮相待,而且,知府老爺笑起來未免也太溫柔了些,如沐春風般,竟真的使他有了些勇氣。
安撫了劉老狗,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回耿府虛位以待。
如今城門盤查必會加強,也不知小範他們那邊能不能順利出去。
範飲溪一幹人乘了馬車,扮作一隊商旅要出門去。
由于景山是礦工,範飲溪也在耿府那邊露過臉,兩人都換了身衣服,帶着面紗以免讓人認出。
守門的士兵手裡拿幅畫一個一個比對。
孟倦排隊過城門時粗粗掃了一眼:姚溫、範飲溪、甚至還有劉老狗和去世的孫九的畫像……
孟倦有些許無語,當真以為他們會蠢到把孫九的屍體也運回去啊。
輪到他們檢查,一士兵先是對車外的孟倦幾人細細比對,而後才把目光轉向馬車。
“車裡面的人下來,接受檢查。”
範飲溪撩開了簾子,他帶着面罩,掃了一眼四周,瞧見那幾幅畫像時,微不可查地頓了頓,而後狀若無事般禀告,“我與弟弟此番來雲中做長途買賣,與你們的老爺都知會過的。”
他頗會來事,遞給孟倦一個眼神,孟倦忙從懷中掏出袋銀子塞到為首的一個官兵手裡,“軍爺您行個方便。”
那人掂了掂重量,于是揮手道:“走吧走吧!”
孟倦他們得了令,忙不疊就要走,可哪曾想又聽一聲喝斥,“等等!”
車内的範飲溪剛放下心,卻随着這聲叱喝,心又再次被提到了嗓子眼兒。
難不成被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