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膠着卻又旖旎。
姚溫先打了退堂鼓,可嘴上仍不饒人,他扭過頭去,耳根燥得不行,“姚某見識淺薄,周大人口口聲聲沒有龍陽之好,緣何這般作态。”
可他低估了周檐的嘴貧程度,周檐輕笑一聲,一隻手把玩着姚溫垂下來的一縷發絲,他從前未發現,原來男子的發絲也滑如絲綢。
“若是姚大人,周某也願嘗嘗鮮。”
虎狼之詞......
姚溫一介讀書人,何曾被人這般撩撥,他羞得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隻後悔方才一時沖動進了狼窩。
“周大人,你我各有要事在身,今日不妨各退一步,改日再說。”姚溫盡力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穩正常,他現在倒有些憂慮耿琨那邊,若是他出來太久還未回去,恐會憑空多生事端。
周檐挑眉,“諾,姚大人這一身反骨實在令周某敬佩。”
話裡話外無不充滿譏諷之氣,明擺着諷刺姚溫先前脫口而出的“不滿意”三字。
“早這樣不就好了麼?”周檐一邊說着,一邊松開姚溫。
姚溫先前被掣肘拿捏,他活動了會兒手腕,眼皮一掀,“姚某實在好奇,周大人來落霞縣的事情,按察司可否知情。”
周檐臉色陰沉,不動聲色逼近,“姚大人,好奇心害死貓。”
“罷了。”姚溫笑道:“周大人,後會有期。”
周檐眼皮跳了跳,他目送着姚溫走出房門,直覺告訴他,攤上姚溫準沒好事。
宴席上觥籌交錯,推杯換盞,一幹人喝得上頭了,臉紅脖子粗的,便什麼禮儀都顧不上了,更有甚至徑自摟着一旁的柱子打盹,那鼾聲震天響。
姚溫心裡鄙夷,面上仍不顯,隻讓小厮與耿琨告知一聲,自己不勝酒力,先行告辭,故離席而去。
他與範飲溪搬進了耿琨為他們準備的宅子中。
宅子不大不小,庭前種滿了老樹,月上枝頭時,樹影婆娑,庭下若積水空明,竹柏影投在水中,恍若藻荇交橫,别有一番樂趣。
姚溫兀自欣賞着這風景,卻見範飲溪蹲在一旁的角落裡,嘴中念念有詞,手上動作也不停。就是不知在嘀咕些什麼。姚溫來了興趣,湊近去聽,冷不防把範飲溪吓了一跳。
範飲溪拍着胸口,驚魂不定道:“姚,姚大人,您怎麼走路沒聲啊?”
姚溫雙手負在身後,饒有興緻問他,“看你在這神神叨叨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被叫魂了,你怎麼了?”
範飲溪緩過神來,捂臉道:“也沒事,我在算咱們哪天能回去。”
“啊?”姚溫挑眉,“這麼着急回去?”
“就,我弟弟要圓鎖了,我答應了送他東西的,可眼下身在落霞縣,也不知能不能趕得到。”範飲溪歎了口氣,這一時半會兒怕是難走,事還沒辦利索,案子也還沒查明。
這便觸及到了姚溫的盲區,他敏捷地捕捉到關鍵詞,“圓鎖?”
“昂。”範飲溪應道:“大人您不是本地人,可能不太清楚,圓鎖是我們這的一個習俗,給滿12歲的孩子慶生的,就慶祝他們度過第一個輪回。我們這邊都得給孩子辦席......”
姚溫若有所思,他歎了口氣,“那就希望咱們盡快了結這樁案子。”
他頓了頓,又道:“小範,你對雲中的總兵了解多少?”
範飲溪眨了眨眼,歪着頭回想道:“您是說周大人嗎,都指揮那邊和我們很少往來,最多在糧食調度的時候會有交集,嗯......還有句話,我也不知該不該說。”
姚溫笑道:“你既然都這麼說了,還有什麼不該說的,說罷,這裡隻有我們二人。”
“您應該也能察覺,都指揮司和按察司關系不大對付。”
姚溫摸着下巴,心中默默度量,雲中地域特殊,既屬于九邊重鎮,又為直隸府。
都指揮名義上聽從兵部調動,但實際的指揮權仍在地方軍隊手中,且由于軍功世襲,導緻地方兵權牢牢掌握在世襲家族中,雲中周家便是最典型的例子。
按察司監察百官,尤其對都指揮司最為注重,在一定程度上也算遏止了周家擁兵自重。
若是周钰時期的周家,當真值得忌憚。
如今這位,能力沒見,倒是喜歡四處亂跑。
可想到這裡,姚溫又不由揣摩,身為總兵各地亂竄,周檐究竟在做什麼......
他難道不知道,若被人揭發,輕則擅離職守,往重了說,更有可能是圖謀不軌。
那是株連九族的罪行。
這隻是一種可能,還有另一種猜測。
雲中的兵器生産幾乎都由落霞縣供給,但軍隊兵器出了問題,需由總兵直接擔責。也就是說,問題也出在落霞縣上,但承擔責任和解決卻是周檐。
至于如何解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這個假設倒是能解釋周檐出現在落霞縣的原因。
姚溫歎了口氣,不願再往深處去想。
翌日,旭日初升,姚溫獨自去往公堂。
卷宗是早已準備好了,整整齊齊碼在桌上,就等着姚溫前去翻閱。
耿琨就站在那一沓卷宗旁,臉上賠笑,“大人,這是落霞縣今歲的卷宗,還勞您特地來這一趟,是下官失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