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如此狂悖之徒，敢行此大逆不道之舉，他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又見床上的陸離似乎要轉醒，而“懷乖”不慌不忙，直接伸手捂住了陸離的眼睛。

好好好，好一個“掩耳盜鈴。”

陸離大概是昏迷中被灌藥，有些喘不過氣來。手在床上胡亂抓着，随手扯了一件什麼薄紗，恰好扔在始作俑者的頭上……

——

懷乖正好也沒眼再看下去，回憶結束，他便起身，将香囊貼身收好。

可他又忍不住暗暗尋思，為何當陸離主動的時候，他就很不爽。但是回憶中，當“懷乖”主動的時候，他就沒有這種感覺，相反，還有一絲取而代之的躍躍欲試？

懷乖深吸一口氣，壓下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決定先幹正事。

他取出藏在袖中的那節柳木，前後左右看了看，試圖從中找出幻丹藏在何處。

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他連忙将柳木放回去。

“你——怎麼還衣冠不整，像什麼樣子？”陸離進來以後，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就走到窗邊看風景，背對着他。

“哼，也不知道我不成樣子的樣子，是誰弄的？”

懷乖一面腹诽，一面将衣服攏好。想了想，又将衣服解開地更大了一點，“不整了，正好我還想再睡會兒。”

因為他想讓陸離出去，好抓緊研究研究怎麼把幻丹取出來。

“想睡覺可以，先把藥上了。”陸離說着轉身走到他面前，坐下。手裡拿着一個藥瓶。

“我胳膊上隻是擦傷，毒也解了，不用了。”

懷乖說話間，陸離已伸手将藥膏抹在懷乖的臉上，“這裡雖然好了，但留下疤總歸不好。”

一抹涼意從臉頰處傳來，懷乖才發覺，陸離指的是自己臉上被元殊用雲水劍劃出的傷。于是，他将臉偏到一邊，躲開陸離的手指。

如同在空氣中劃開了一道冰冷的口子。

陸離似未察覺，收回手，“怎麼？弄疼你了？”

懷乖很想質問他，為何送給自己的靈器卻能傷主，但想了想又忍住了。可沉吟片刻，還是沒忍住。轉頭與陸離對視，“殿下博通周瞻，可否看出這傷口是被何物所傷？”

陸離不明所以，“很明顯，是劍傷，怎麼了？”

懷乖看着陸離，又好像在望着另一個人，“沒怎麼。”

陸離還欲要說些什麼，卻見懷乖起身，“我要休息了，殿下自便。”

懷乖躺下，将被子往上一掀，蓋住了頭臉，黑暗中一片靜谧。他側耳細聽，過了半晌，外面什麼聲音也沒有。

“他大概已經離開了。”——懷乖想着，輕輕掀開被子，深深吸了一口氣，正準備吐氣時，餘光看見陸離居然還坐在原來的位置上，以手支頤，面朝着他的方向一動不動。

懷乖一窒，硬生生将方才那口氣又咽了下去。定睛再看時，還好，陸離似乎睡着了。

懷乖蹑手蹑腳起來，向門口走去。路過陸離時，腳步卻忽然停住了。因為他看見陸離的下唇，被自己咬傷的地方，愈發紅腫了起來。

他方才不是沒有看見，卻沒什麼感覺。不知怎的，偏此時見了，心中忽起波瀾。

“陸離似乎真的睡着了，想來是自己昏迷這幾天，他一直衣不解帶在照顧。他對我，不，是對這個‘懷乖’，可真好啊。

被咬傷了居然一點也沒生氣，還願意留在這裡照顧他……”

懷乖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

鬼使神差一般，懷乖輕拿起桌上的藥膏，輕輕打開，食指伸進去，取了些藥膏。餘光見陸離大概是困得狠了，仍舊睡得很沉。

咬傷……

懷乖忽然想起來，前世，陸離也被自己咬過一次。在什麼時候？對了，是在他被迫歡好的那晚。

那晚結束以後，陸離為他擦拭身子時。懷乖因屈辱憤怒，抑制不住地渾身發抖，便趁其不備，突然發狠咬了陸離的肩頭一口，直到感到血流了出來，他才松開。

陸離自然氣怒交加，揚手就打了懷乖一巴掌。又捏着他下巴将臉掰回來，欲反手再打時，不知為何又停了手。最終，什麼也沒說，轉身走了……

徒留下懷乖一人與洶湧的鹹澀和痛楚輾轉共眠。

懷乖想到塵封已久不愉快的往事，心中有些酸脹，喉間也開始發堵。原本存的那一點調戲陸離的心情也蕩然無存。他最終收回了給陸離抹藥的手，放下藥瓶，轉身出門了。

懷乖徑自來到後山，這裡平日幾乎沒人來。他尋了個僻靜之地打坐，柳木就浮于胸前。

柳木在懷乖的靈力中旋轉，卻沒有一點反應。

片刻後，懷乖懊惱地睜開眼，收了靈力，看着眼前的柳木發呆。

總不會功虧一篑吧？眼看勝利在望了，不行……

這時不遠處傳來拉弓射箭的聲音。懷乖收了柳木，起身走過去，果然看見是陸珠在射箭。

“珠兒？”懷乖喚她。

陸珠聽見熟悉的聲音，走過去，“小哥哥，你怎麼來這兒了？”

“這話應該我問你吧，平時難得這麼用功，不是更應該跑到殿下的眼皮子底下練嗎？”

懷乖笑問，說完見她有些發呆，雖然看起來神采依舊，眼底卻黯淡了不少，猜她多多少少還在因先前的事而傷心難過。

“你的傷如何了？都怪我，實在不該把你牽累進來。”懷乖歎道。

“我早就沒事了。再說，那個燈籠也是我自作主張偷來的。”陸珠強顔歡笑，手指無意識來回摳着弓柄上的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