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害怕。而且很害怕。
懷乖心道。這是她從小的習慣,極度害怕的時候,喜歡摳手邊的東西。他能理解陸珠對身份的擔憂,可是此刻她為什麼如此害怕?
知道她秘密的,一個是陸雲,應當還有好幾年才醒來。一個是自己,他不會告訴陸離。還有一個是八風燈芯,也被他收服了。
此時此刻,究竟有什麼讓她害怕到魂不守舍?
二人之間一時竟沉默了下來。
這時空中飛來幾隻仙鶴,引頸長鳴,振翅盤旋。落在他二人的附近,或仰或俯,尋覓靈草而食。
“後山什麼時候養仙鶴了?”懷乖沒話找話。
“一直有啊,不過不多。對了,差點忘了,大哥說等你醒了,把萬眼羅燈給我,在神池将魔氣淨化以後,歸還給代面國。”陸珠收了弓箭。
懷乖聞言便從手中變出燈籠,遞給她。忽又疑道,“哎,等一下,殿下讓你一個人下界嗎?”
“嗯。是的。”陸珠接過燈籠。
懷乖忙道,“那怎麼行?你一個人去萬一有什麼事,連個照應都沒有,過幾天我和你一起去吧。”說着就要伸手将燈拿回來。
“沒事的,我總不能老是躲在你們身後被保護。”陸珠将燈收了,笑道,“而且,魔界的人現在估計也沒功夫去管代面國的事,聽說他們剛丢了一件重要的寶貝,正——”
“什麼寶貝?你聽誰說的?”懷乖聞言一驚,出言打斷她。
“我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我也是偶然在門外聽見銀粟和大哥說的,而且我一進門他們就不說了,神神秘秘的。”陸珠百無聊賴用手揪下一片靈草,喂仙鶴吃。
懷乖聞言,忽想到陸離方才欲言又止的神情,還有一直在房間沒有離開——不會是在等他主動坦白吧?懷乖感覺後背生出了一層冷汗。
“小哥哥,你怎麼了?發什麼呆?”
懷乖回神,見陸珠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來晃去,“沒什麼,忽然有些頭暈而已。”
“小哥哥,你是不是也得了一個新寶貝,能讓我看看嗎?”陸珠眼巴巴望着懷乖。
懷乖不免又吃了一驚,伸手屈指彈了一下她的額頭,“這又是從哪兒偷聽的?你怎麼每天那麼多小道消息?”
“才不是偷聽,”陸珠揉了揉自己的頭,“是我剛剛看見的。”她悄聲道。
懷乖嘴角若有若無的笑意斂去。
“不過我會保密的!打死也不對别人說。”陸珠忙對天發誓,“我要是說了,就不得好—”
懷乖原本沉而緩的目光忽而泛起一點漣漪。因為他想起前不久陸珠還因為給他保密,被打了個半死……
又聽她說什麼“不得好死”,忙擡手拂落她指天發誓的手。
“行了,又沒說不讓你看,何苦說這些?”懷乖展開手掌。
陸珠并沒有伸手去拿,隻是低頭湊近,看了看那節柳木,似乎平平無奇。
“這裡面有一顆靈丹,原是我的東西,隻從前被人掠去了。現在雖然物歸原主,可卻找不到取出的法門。正好,你來幫我看看。”懷乖道。
陸珠聽了才伸手拿起來,施符結咒,靈氣灌溉,結果統統毫無反應。
陸珠搖搖頭,将它還給懷乖。
懷乖也沒說什麼。隻是有一瞬間甚至開始懷疑會不會裡面根本沒有幻丹……
“實在不行,去找大哥吧,他肯定有辦法。”陸珠忽道。
“嗯,謝謝你想出這麼一個天打雷劈的好主意。”懷乖收了柳木,“好了,你先去忙你的事吧。”
陸珠走後,那些仙鶴也陸續飛走了,去遠一些的地方覓食。
懷乖準備去雲屏溫泉泡一泡,估計是去了趟魔界的緣故,又勾起了一些他的魔氣。
懷乖獨自在溫暖的池水中沐浴了一會,心緒反而越來越煩躁。他知道,僅憑自己之力,想盡快取出幻丹,并順利放回自己體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陸珠最後說的那句話,時不時浮現在他耳邊。若是前世,他肯定死也不會去找陸離幫忙的。結果真的死了。還死在對方手裡。
在感情上,他不願意和陸離重蹈覆轍。在這條命上,他同樣不願意重蹈覆轍,不願意因為莫名其妙的自尊心,錯失良機。
既然這一世的“陸離”對“自己”似乎還不錯,或許,可以試探一下他是否願意幫忙?畢竟,自己若是一不小心在他的地盤裡成了魔,玉塵神君的清名豈非毀于一旦?
可,陸離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幻丹先前丢失,如今又尋回呢?或許知道一點?若是如今和盤托出,萬一對方嚴詞拒絕,這就算了,最怕他非要刨根問底怎麼辦?
要知道,重生以來這段日子,他瞞着陸離的,可不是一件事。随便拎一件事出來……
在溫暖的水流包裹下,懷乖感覺自己硬生生出了一身冷汗。“嘩啦”一聲,他從水中起來,帶起一片水花。
“算了,瞞一件是被叉出去打死,瞞兩件、三件也差不了多少……既然,已經騙了他這麼久,也不差這一件,我保證,這是最後一件。”
懷乖一邊安慰自己,一邊走到岸上,心不在焉地一層層穿衣服,卻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
“這次怎麼這麼乖,難受的時候知道主動來這裡療傷了?”
陸離的聲音似乎帶着一絲笑意,混着潮濕的水汽,闖入懷乖耳中。
懷乖一怔,反應過來陸離在揶揄他重生以後第一件事就是被他施法強行在這裡泡了半個時辰……
“對啊,我難得這麼聽話,殿下不準備獎賞我些——”
懷乖說着,手上動作不停,穿好最後一件衣服。才回身,卻發現陸離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背對着他,正一件一件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