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哪裡理會，胳膊發力将他掼到床上，小臂上前橫壓着懷乖的脖子讓他不能動彈，冷聲道，“誰随随便便？誰手到擒來？嗯？”

懷乖胳膊肘麻筋被狠狠一磕，頓時又想哭又想笑，聽到這讓人浮想聯翩到頭皮發麻的诘問，兩隻手顫抖着抓着陸離的小臂往後輕輕推，示意自己快喘不上氣了。

陸離又豈是心軟之人，反将其壓制更甚，“我問話，什麼時候可以不答？”

如此近的距離，二人面具幾乎相抵，四目相對，快窒息的懷乖居然還有心情想，明明他的動作、語氣那麼兇。眼神卻如此溫柔，如靜水流深，還夾雜着不易察覺的慌亂，可能自己真的窒息出現幻覺了……

懷乖閉眼嗫嚅道，“自然，是我随随便便，殿下手到擒來。”

陸離眼中蓦地一亮，旋即又如水下旋渦般越來越幽暗，随即就松開了鉗制。他慢條斯理整理弄皺的袖口，道，“你最好記住自己今天說的話。”

懷乖聽了這話隻覺說不出的熟悉，莫名有點像……像陸珠。

每次她想提一個荒唐的要求，私下醞釀了好久，剛一開口卻趕上陸離心情好直接一口答應的時候。

就是這種心虛竊喜偏又裝作隻是自己随口一提，小事一樁，同時還漫不經心向對方反複确認的語氣。

懷乖一邊大口呼吸，一邊想自己不僅出現了幻覺，還幻聽了……但也不敢不答，“記住了，真記住了……”

陸珠則深谙“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的道理，早在陸離起身那一刻就悄悄起身，蹑手蹑腳走到自己床邊，縮在被窩裡不動了。

轉眼夜深人靜。

陸離和懷乖躺在大床上，陸珠躺在小床上，中間隔一帷幔。

不多時，陸珠均勻的呼吸聲傳來。懷乖則翻來覆去睡不着，陸離小聲道，“怎麼了？是不是餓了？”

“嗯？”懷乖表示疑惑。

“那你為什麼在床上烙餅？”陸離一本正經道。

懷乖“嗤”地笑了出來，“這丫頭，剛還說自己有多害怕，剛一沾枕頭，就鼾聲如雷，反害得我睡不着。”

陸離心想他是怕影響自己和陸珠休息，故沒有點燈。直接道，“是不是太黑了不舒服？”

懷乖愣了一下，想到之前在玄绀珠中看見陸離為“他”一盞一盞點燈的場景。為什麼曾經他苦求不得的，這具身子的主人卻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

這就是同人不同命嗎？一時間，他不知道該恨哪個懷乖，又該怨哪個陸離。

陸離見他不說是，也不說不是，便道，“不然，你想試試珠兒小時候的催眠大法嗎？”

懷乖想了想，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陸珠小時候有一陣，精力旺盛，夜裡折騰得人仰馬翻、雞犬不甯。

後來終于發現了一個快速入睡的方法，就是硬拽着陸離坐在床邊陪她，然後用手握住陸離的小拇指，抓一會兒就睡着了，陸離每每等到她睡熟才離開。

“好啊，試試。”懷乖心中苦笑，反正事到如今，事已至此，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下一秒，陸離感覺懷乖的手在黑暗中摸索，緩緩在被子上摩挲。靜谧的屋中，不知是誰的心跳如鼓。緊接着，懷乖微涼的指尖碰到了陸離的手腕骨，停頓了一下，又慢慢劃過手背外側，再到小拇指上方。

陸離感覺自己先是被小貓微微濕涼的鼻尖觸碰，随後又被毛茸茸的尾巴蜻蜓點水般輕輕蹭來甩去，将他的心弄得七葷八素。懷乖見對方絲毫沒有反抗，剛準備握住，卻聽見陸珠的聲音突然傳來。

“住手！”

懷乖驚得立時收手，卻又被陸離以更快的速度一整個回握住。

一瞬間，懷乖覺得自己像失重墜落的飛鳥被柔軟的雲層托住，涸轍之鲋忽然被西江之水淹沒。一種小心試探卻被堅定回應的溫暖使他禁不住戰栗。

前塵過往，來日之路，連同屋外的喧嚣、眼前的床幔都變得模糊又遠去。天地萬物連同他自己都化作陸離掌心之物，甘願予取予奪。

隻是這荒誕的溫暖瞬間很快又被人打破。

“哥哥别走，我不是故意騙你的。”是陸珠在說夢話，還伴着幾聲低低的嗚咽，倒是少聽她哭得如此真切。

懷乖心中一窒，自然明白她在說什麼。也不知在這鏡中世界，陸珠的秘密暴露以後，陸離又會如何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