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剛沒把那些雜志放回原位,放在其他層了,我看前面标了科普兩個字。”倪秧說。
“但是那位老人自己起來又把書放回錯誤的原位了。”
“嗯,和那個胖子一樣,他們都不能改變這障裡的事物。”
倪秧這是順手又驗證了一遍這個推斷。
兩人都隐隐感覺時間不多了,又要重來了。果然,下一秒世界開始旋轉扭曲。
孔笠抓緊時間說話:“還有那個灰色眼睛,等會提醒一下柳相思她們小心這個人。”
倪秧點頭,“我知道。”
“保護好自己,”孔笠最後一句話是對着倪秧說的,見人愣了下又道,“别讓我擔心。”
昏暗空氣裡飄浮着鮮甜到糜爛的水果香氣,幾乎像是打翻的酒精,不斷在空氣中升騰揮發。
孔笠還沒睜眼就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找到那小孩的秘密了嗎?”旁邊傳來胖子不懷好意地詢問。
孔笠搖頭:“沒有。”
沒理會胖子得意地笑,孔笠指揮他開了門,他趕着和倪秧他們彙合。
如果順利的話,這應該是最後一次重來了。
這個障并沒有開始,一次都沒有,他們還在原地。可以說,直到塗圖這個人出現,章冀山的夢障才算向他們展開了真面目。
幾人很快彙合,一邊跟在章冀山身後一邊交換了信息。
甯佳枝:“我從出門開始數的,大概是十五分鐘左右這個障就好重來。”
柳相思撓撓臉,“原本我跟佳枝一路的,但我看路邊有隻小土狗一直對我搖尾巴,我沒忍住逗了它一會。結果一轉眼佳枝和章冀山都不見了。”
“但是說實話,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真實的障诶。”
這話孔笠同意,“我剛進障的時候吃了一顆葡萄,跟真實世界口感一模一樣。”
“你們說章冀山記這麼清幹什麼,而且這時候他不是年紀不大嗎?小孩子記憶力這麼好的麼?”柳相思感慨。
孔笠:“這個障現在才剛剛開始,大家要小心一些。”
這時前面的章冀山忽然停了下來,停在一家叫“早點見面”的早餐店門口,隻是往裡面張望了一眼但表情很快變得有些緊張,接着就急匆匆地走了。
兩隻手緊緊拽着書包帶,走得很快,像是怕有什麼恐怖的東西追上來。
“嘶……他之前經過這裡可是從來沒這樣過啊,這還是頭一次我看他露出這種表情。”柳相思有些吃驚,她旁邊的甯佳枝也點點頭。
倪秧飛快說:“我去看看。”
甯佳枝作為在場與章冀山關系最為親近的人,也一臉焦灼地說:“我也去。”
“那章冀山……”柳相思沒攔住兩人,小聲說。
孔笠:“我們先去跟着章冀山。”
“好。”柳相思說着又往後面擔憂地看了眼。她轉回臉來時發現孔笠地表情并不比她好多少,細看之下眼裡似乎醞釀了不可名狀的猛烈風暴,唇角繃着,說完這句簡短的話就沒再開口了。
那邊倪秧和甯佳枝進了早餐店,兩人很快尋了張桌子面對面坐了下來。
“你怎麼……”倪秧看着對面的人,壓低聲音問。
甯佳枝神态動作自然地抽出壓在醬油瓶底下的菜單,沒看他:“我覺得很不對勁,而且你一個人也不太安全。”
說到這,她擡起頭,掏出一個皮筋把頭發紮在腦後,一邊說:“我知道章爺爺一些朋友的樣子,說不定會在這。”
“而且你長得有點像我一個朋友。”
倪秧還沒說話,她就轉頭沖前面說:“阿姨,兩碗牛肉面。”
倪秧順着她的視線往前面看去,都是些有具體模樣的障靈,吃着包子面條,無比自然地扯着嗓子擺龍門陣,恍惚間竟不像是一個虛假的障,倒與真實世界很相像,足以以假亂真。
所以章冀山拼命記得這些細節,足足幾十年,到底是想記住什麼?
倪秧一時想不明白。
他目光不動聲色地環視周圍的人,直到與坐在靠牆第三張桌子,面對着他們的一個瘦猴一樣的男人對視上一瞬間。
倪秧心下無來由地狂跳,有一絲很不妙的預感閃過心頭。
“你看見什麼了?”甯佳枝見他神色不對,輕聲問。
“灰色眼睛。”
就在他這句低不可聞的話落下的一瞬間,整個小店安靜了下來,所有聲音突然消失,好像從沒有過,落針可聞。
與此同時,更詭異的是這些人都停下了自己的動作,紛紛轉臉看向他們這桌,濃重黏膩的障氣從他們天靈蓋上傾瀉出來,包圍兩人。
倪秧發覺自己身體僵硬,竟然連一根手指都控制不了。
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陰冷氣息飛速蔓延,爬上他們裸露的肌膚。這氣息有如實質,像是來自久不見天日的堆滿發臭雜物的地下室,擠壓着倪秧胸口。
倪秧又跟那雙灰色的更像是鼠類的的細小眼睛對視上,那雙眼睛的主人站起來,嘴角彎出一個咧到耳後的笑,然後被其他障靈擋住。
一陣刺耳的凳子刮擦地闆聲,其他障靈站起身來朝着兩人湧過來。
倪秧穩定心神,猛咬舌尖,鐵鏽味瞬間在喉口彌漫。他擡手,将手中憑空出現的紅傘擲出,又順手把甯佳枝撈了起來。
甯佳枝這才如夢初醒,大喘一口氣。
紅傘在店内回旋一圈,收割了離兩人最近的包圍圈。那些障靈被駭住,一時止步,隻是目光裡淌出毒汁,牢牢釘在兩人身上。
包圍圈漸漸縮小,在那雙灰色眼睛就要看不見時——
倪秧先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