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面積很小的店,兩排書架就占了大部分空間,地上也堆滿了經年累月的報刊雜志,花裡胡哨的漫畫書成摞疊着,被翻得很舊。
“小夥子你要不要?要就便宜買你,被那些小孩借走看過的,便宜出給你算了。”
“一斤兩塊行不行?”
兩人轉身,看見老店主并沒有從藤椅上起身,而是以一個很不正常的長度伸長了脖子,和他們搭話。
孔笠見怪不怪走過去,隔着發黃的玻璃櫃快速掃了眼裡面擺放的東西,“請問,有日曆買嗎?”
那老人興緻缺缺地躺回去,伸手一指旁邊牆上,“那邊。”
孔笠走過去,翻了下紅豔豔的挂曆,都是一片空白。
“您知道今天幾号了嗎?”見狀,倪秧主動問。
“九月一号。”
倪秧拿出本子,開始嘗試,不過幾秒傳來“嚓哒”一聲,密碼本開了。
0901,他們猜對了。
孔笠也過來,跟倪秧湊在一起看。
裡面大多是些天馬行空的流水賬,因此兩人看得格外快。
三月十八,星期三,晴
今天吃了湯圓。
今天有體育課!
五月六,星期四,陰
今天媽媽生氣了,因為我不會寫作業。
錯了好多道口算題,我下次會好好檢查的,不會再讓媽媽這麼傷心了。
六月一,星期一,晴
早上看見昨天的小黃狗不見了,老闆說賣出去了。
小狗應該是找到主人了吧,希望它開心快樂。
我不想上學,能不能有人把我買走?
不過等我先和王子凱踢完足球再說。
八月二十七,星期三,晴
今天科學老師教我們種菜,我還沒想好種什麼,有點想種西瓜。
倪秧原本正嘩啦啦快速翻頁,孔笠的手指忽然摁住了某頁:“看這邊。”
倪秧攤開,這一頁寫得很多,滿滿當當的。
八月二十九,星期五,陰
塗圖說他看見那隻小狗被人吃了,是我們家樓下的那家人。
我很難過。
但是塗圖吃了我的巧克力和糖,他很高興,我也是,我想和他一起玩。他會種西紅柿,我可以找他學!
他的眼睛好好看哦,像陽光,感覺閃閃的,要是今天出太陽就好了。
我發現小貓和小狗的眼睛和我們不一樣,我們都是黑色的,可是它們的都像太陽。我不喜歡别人灰色的眼睛。
等一下,我忘記給西紅柿澆水了。
接下來的一頁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被人撕掉了,再之後的就全是空白了。
倪秧合上日記:“這個塗圖……我們有人見過嗎?”
他表情帶上些許疑惑,好像在仔細回憶。
孔笠搖頭,“不用想了,至今為止我們都沒見過除了章冀山以外的小孩。”
這個莫名出現的名字像一個噩夢昭示,依他們的經驗和直覺來看,這個人應該跟章冀山的夢障有密不可分的關系。
孔笠又走回玻璃櫃,敲了下,“能問您一點事嗎?”
老人撩起層層蒼老的眼皮,有些怪異地笑起來:“請說。”
“這附近有個小孩,叫章冀山,闆寸頭矮矮瘦瘦的,眼睛很大,他經常來這裡看書嗎?”
“哦……他啊,天天都來的,雖然沒買過。”
“那您還記得他喜歡看哪些書嗎?”孔笠很有耐心地問。
老人扶了扶老花鏡,緩慢想了會後開始指揮倪秧拿書:“年輕人,你往裡面走點,看你面前從上到下數第五類靠左邊,有幾本《動物世界》的拿出來就是了。”
倪秧依言走進去,抽出幾本封面是各種動物的雜志來。
兩人各分了一些,開始翻看,裡面的内容沒什麼特别的,就像雜志名一樣,都是關于動物的科普和故事。
“那孩子說,動物的眼睛和我們人的不一樣,它們的更好看。”老人飄渺的聲音像是落不到實處,聽得人平白無故激起一陣雞皮疙瘩。
這店待久了感覺不太好,明明外頭光線還算明亮卻一點也照不進來,因此裡面始終飄着一股揮之不去的、潮濕的黴味。
他們手中的書頁也粘膩,擺脫不了一樣。
倪秧把雜志放回去,刻意留了個心眼,并沒有放回原位而是放在了另一層。
兩人前後腳出了書店,倪秧回頭去看。
隻見那老人猛地起身,捕捉到倪秧的視線,轉臉來眼神怨毒地盯着他,但又忌憚他。
倪秧無所謂地轉回頭。
“怎麼了?”很明顯孔笠也注意到了,有些好奇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