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秧不得不承認看見那三顆紅得晶瑩剔透的石榴時是松了一口氣的。
還有功夫玩這個,那應該問題不大。
胖男人有些不耐煩了,“你到底……”
他話還沒說完就戛然而止,因為面前身形颀長,瞧着挺内斂乖巧的青年霍然變出了一把紅傘,尖銳傘頭正抵在他脖子間。
這一天天的都什麼事啊,老是遇到這種神經。
“……我錯了。”雖然腹诽但面上胖男人沒有多餘掙紮,垂頭喪氣說。
倪秧又看了眼店内問:“你有沒有見過一個人?比我高一點,很年輕,長得好看?”
“見過。”胖男人很快說。
“在哪裡?”
“就在我店後面那條小巷裡,我可以帶你去。”
胖子擡手擦了下汗,手腕上黑叉明顯,露了出來。
見倪秧看過來,他認命道:“這是剛剛那個神經病給我搞的,我也急着去找他。”
倪秧收了傘,朝他颔首:“帶路。”
看胖子磨磨蹭蹭,一邊走一邊時不時偷偷回頭看他,倪秧淡淡說:“别擔心,你還要帶路,我不會怎麼樣。”
“你打不過我,也不要白費心思。”想了想,倪秧特意囑咐,以防他耍滑頭不肯好好帶路。
胖子嘴角抽動,大步往前走,然後“唰”地打開一扇灰撲撲的門,門外那條晦暗雜亂的土巷子露了一段出來。
倪秧聞到了煙味。
他聽見打火機打不響的聲音,先回身示意胖子不用跟來,又掩上門,朝聲音來源的方向看去。
一陣冷冽嗆鼻的蒼白煙霧飄來,盡頭一個模糊的背抵牆立着的人影被籠在其中,像被困住。
低瓦數的電燈泡年久失修,一點點光亮照出那人碎發遮掩下的側臉的輪廓,分明而銳利。
跟記憶裡相比,成熟了很多,也瘦了很多。
孔笠絲毫沒發覺人來了,垂着頭,含着一根煙,一隻手蜷成半圈擋着風,在打火。
可惜的是打了兩三次都熄滅了。
心底有絲絲煩躁纏繞上來,孔笠取下煙,靠着牆,有些疲倦便不自覺用右手搭上眼睛,想休息會。
“燃不起來嗎?”困頓間,好像是真正讓他難受的源頭本人來了。
孔笠睜開眼睛,小巷風刮過,吹拂面前人的劉海,露出他此時一雙感情複雜的眸子。
“嗯,”孔笠說,直起身不想再談這事,輕松道,“你來得好快,能說說怎麼找到我的嗎?”
倪秧抿抿唇,唇線拉得平直,不答反問,“你……心情不好嗎?”
孔笠挑眉,去看他時卻又見倪秧眼睛并沒有落在自己身上,而是别的地方。
“是有一點不好。”孔笠看着他垂下去的眼睛說,準備看他能說出點什麼來。
不過指望他說句好話應該挺難的。
倪秧擡起眼睛來,和孔笠的目光碰上。
巷子光線微暗,氣氛靜谧,憑空生出一絲糾纏暧昧氣息。
“抱歉啊,我來晚了。”
等了他半天,就聽見這麼說輕不輕說重不重的一句話,孔笠有些無奈。
孔笠溫和笑笑,估摸着他的态度開玩笑道:“跟這個沒關系,你就不能說句好聽的安慰安慰我?”
倪秧倏然擡眼,清楚見他眼底笑意淺淺,忍不住伸出一隻手:“你把打火機給我,我試試。”
愣了下,孔笠這回是真的不知道說什麼了,折服于他的腦回路,也沒了撩撥的心思,老老實實就把打火機遞過去了。
說也奇怪,那打火機一到倪秧手裡就變好了,瞬間竄出一簇橙火苗。
怕又熄滅,倪秧不自覺把他夾着煙地那隻手擡高了一點,替他點燃了。
心滿意足點完,倪秧唇角弧度微勾,眼睛都亮了一點。
無端讓孔笠想起他以前靠在自己掌心,臉頰溫度直直燙進人心裡。
“好了。”孔笠猛地回神,說。
倪秧不解地看他。
“砰砰”,兩人飛快轉頭看去。
隻見剛剛進來的地方露出一個圓滾滾的頭,胖子咧嘴尴尬一笑:“打擾一分鐘呗,大哥,我手上這個?”
他舉手晃了晃,露出那個黑叉。
孔笠頭重腳輕走過去,替他消了叉,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是剛剛那帥哥不讓我跟進來的,不怪我哈。”胖子解釋。
“知道了。”孔笠揉了揉眉心。
“我也是迫不得已……”胖子還在嘀嘀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