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秧跟上來,“怎麼了?”
孔笠跟他并肩走在昏暗狹窄的貨架之間,聲音落在耳邊顯得格外清晰:“我一進來就在這裡了,撞掉了一個攤子,這人就……很急而且很害怕,好像要是改變了這裡東西的擺放位置,就會發生什麼很恐怖的事。”
“你知道他怕的是什麼嗎?”倪秧輕輕皺眉問。
孔笠看着前面胖墩墩背影的男人,淡聲,“應該是章冀山。”
聞言,倪秧心忽然輕跳起來,有什麼思緒一閃而過。
可細究之下,又模糊得抓不住。
“但是我剛剛在外面看見的跟你說的正好反過來。”
孔笠正伸手替他把突出來的高處箱子塞回去,聽見他的話,動作一頓,輕笑,“你忘記章冀山是障主了麼?”
倪秧揉了揉發癢的右耳,回神不禁有點不好意思:“嗯。”主要是章冀山看起來真的很不像是一個會發狂發瘋的障主。
他看起來太正常了,行為舉止都與一般孩童無異,連倪秧也一時忽略了這點。
障主在自己的障裡有絕對主宰權,除非在他的故事裡找到其弱點,不然任何人也無法與之抗衡。
死物也不行,像胖男人這種障靈也依附于障主而生,靠吸食障主怨氣存在,直到障主死亡,離開其肉身最終流竄人間。
見靈人偶爾也會處理幾個這樣的障靈。
然而,在“故事”裡,這種屬于障主與障靈之前的強弱關系也能轉化,取決于他們所扮演的角色。
因此這胖子惡狠狠地催錢應該是給幼時的章冀山留下了很深的陰影。
見倪秧還在想,孔笠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别想了,不急于這一時。”
他知道倪秧在想什麼,無非就是還在想兩人之前疑點重重的表現。
孔笠總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好像什麼事都不能擾亂他半分。
三人很快回到光亮處。
“對了,你有看見其他見靈人嗎?”孔笠問。
倪秧點頭,“兩個女生看起來是朋友,一個叫柳相思,一個更年輕的叫甯佳枝。”
他話音剛落,就看見孔笠有些詫異的神色,反應過來:“你認識嗎?”
“嗯,柳相思我認識。”孔笠說。
“那挺好的。”倪秧淡淡說。
孔笠把玩着剛剛自己畫的笑臉石榴,一愣繼而莞爾,“你不問我跟她什麼關系嗎?”
“什麼?”前面聲音嘈雜,倪秧有點聽不清。
孔笠歎一口氣,“沒事。”
兩人正說着,不遠處胖男人忽然轉過身來,嘴角挂起莫名猙獰興奮的笑,眼睛徑直釘在兩人身上。
他厚唇張合,好像在倒數——
三,二,一
孔笠直覺不好,下一秒,面前的倪秧什麼都沒來得及動作便融化在原地,狼藉的現場貨架歸位,淩亂腳印消失,地上的水果自動回到原處,除了被孔笠吃掉的那顆葡萄。
見狀,胖男人嘴角微抽。
趁着孔笠沒反應過來,他搶先撲上去,這次他一定要把這個礙事鬼狠狠撕碎!
*
倪秧再次睜眼,迅速環顧四周,不是剛剛的水果店,他又回到了章冀山家裡,而且與他剛進來的位置重合了。
他似有所感地擡頭,面前門果然被人推開,章冀山揉着眼睛,哈欠連天地趿拉人字拖出來了。
他背後是睜大了眼睛,仿佛見鬼一樣的柳相思和甯佳枝兩人。
不是幻覺,這個障不知道觸發了什麼竟然重來了。
倪秧沒見過這樣怪異的障,這種“重來”讓他有些不安。
“倪秧,我知道。”柳相思明顯看出他在想什麼,走到跟前說。
沒管又在重複的一切,她正色說:“剛剛我一直跟在章冀山後面,其實沒走多久他就不走了,而是蹲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深吸一口氣:“我一開始看不懂他在幹嘛,一直在等,然後我忽然注意到他好像在……倒數,就是倒數,我看出他口型了。”
“所以就重來了?”甯佳枝接話說。
柳相思點頭,顯然除了知道章冀山在倒數以外她也是一頭霧水。
倪秧沉默了一會,“我剛剛找到了我朋友,他那邊有一隻障靈,他覺得那障靈在害怕章冀山,而且不允許别人改變店裡東西的位置。”
一邊原本安靜聽着的甯佳枝忽然出聲:“我知道,剛剛我一個人在這裡,相思姐說對了本來挺安靜的什麼事都沒有,直到我不小心碰掉了一隻筷子。”
她說到這停下來,臉上露出心有餘悸的表情,“章冀山的爸媽忽然變了,直接沖着我過來,我吓死了,躲了好久趕緊把筷子放回去了,結果他們還真好了,不追我了。”
柳相思拍拍她肩膀:“幹得好。”
這跟那胖男人的行徑倒是不謀而合了。
“對了,柳前輩你應該認識我那個朋友,孔笠。”倪秧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