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eil Tokyo是一家獨棟的店,極簡的白牆和整面潔淨的落地玻璃向路人散發着昂貴的神聖氣質,從店門口經過能看到店裡簡約歐式的裝修風格和一件估計是鎮店之寶的婚紗。
以婚紗店的自動門為場記闆,一步入室内的地磚他就牽住了我的手,十指相扣的動作流暢得像是乘風破浪20年的海王。
“歡迎光臨,請問有預約嗎?”前台穿着白西服套裝的店員飽含微笑地接待了我們,另一位手上拿着平闆,帶着如出一轍的職業笑容,隻等我們報出預約姓名立馬開始查找訂單。
“你好,我一小時前有打電話預約過。”他很有親和力地對兩位店員微笑着說。
“啊,是安室先生對嗎?”拿着平闆的店員和他核對過信息,側身對我們做了個請的手勢,“二位請跟我這邊來。請問需要介紹一下嗎?還是二位來之前已經有心儀的款式了呢?”
我人生頭一次走進這種地方,雖然進來之前心裡有點别扭,但現在還是挺好奇裡面是怎樣的。“我朋友高橋由紀前段時間來試紗,向我們推薦了你們店。她說她當時試的那款...”我故作沉思,假裝在回憶名字,“她說當時試的很漂亮,建議我可以看看。”
“高橋由紀女士是嗎?我這裡應該有她的試穿記錄。稍等,我幫您查一下。”店員把我們引到試紗的房間内的沙發區,把平闆遞過來,“她當時選的是這三款,我帶您去一下實物可以嗎?”
四四方方的房間,牆面挂滿了嘭起的雪白色婚紗裙,我看得出它們各自有細微的差别,但完全不理解這些差别的意義是什麼。緞面或是雪紡、鑲鑽在領口還是腰部,這些不同就好像包馄饨多捏一個褶皺還是少捏一個褶皺似的。
店員帶我看了那三條裙子,看我雲裡霧裡的表情以為我對這些款式不滿意,立馬說到“您也可以看看店裡其他款式,像是這條、還有這條都是預訂人氣很高的。像這條的話,是去年最火的款式,當時一出來市場上就有很多其他品牌模仿,但隻有我們家是正版的...”
“你能不能表現得像個準新娘一樣,稍微有熱情一點?”安室透微微低下頭來在我耳邊低聲說到,熾熱的呼吸噴在我臉頰上給這句話帶來幾分咬牙切齒的感覺。
“我還是先試試由紀推薦的吧,可以嗎?”我回答完店員,趁轉身的功夫對他說,“我又沒結過婚,我怎麼知道怎麼演。”
店員看我們咬耳朵,在不遠處笑眯眯地說:“二位感情真是好,很少有夫婦二人一起來看婚紗的呢。”
我們回頭尬笑。
“由紀也真是的,之前還說讓我陪她一起來看呢,結果偷偷一個人來了。”收到安室透暗示的眼神,我邊在店員的幫助下換上由紀先前試過的那條裙子,邊試圖套話。
店員低着頭細緻地幫我拉着拉鍊:“有些客人會更喜歡獨自挑選,會更好做決策一點。高橋由紀女士的話,我記得是個看上去非常細緻的女性呢,她早就選好了款式來店裡試穿。您現在身上這條是她當初最喜歡的,本來應該是要定下來了,隻是...”
“嗯?怎麼了?”我通過鏡子看到安室透的眼神瞬間就聚焦了起來。
“她對婚紗是挺滿意的,但那天似乎發生什麼事了,感覺她有些心事的樣子,後面接到一個電話後就匆匆地離開了。”店員回憶着說。
“嗯?電話?是我打的嗎?”我豎起食指戳了戳腮幫子作回憶狀,“不過那天好像電話并沒有打通...”
“應該不是吧。”她對上我的視線後稍有些局促地擺了擺手,“啊...我隻是猜測而已,如果是好朋友打來電話的話語氣大概不會這麼生疏。我記得她當時在電話裡說‘真的嗎?您确定嗎?’‘好的,麻煩您了’之類的話。”
我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發了會兒呆,雖然對婚禮這種麻煩又不知所謂的事情沒什麼感覺,但穿上這樣鄭重的裙子倒是顯得人挺好看的。高橋由紀選的是一個美國品牌的婚紗,裁剪簡單利落,我不太會形容衣服,它就像迪斯尼裡那些公主的裙子一樣腰身收的窄窄的,裙擺很蓬,從腰線的位置用銀絲線和人造寶石縫出垂落的花紋,像朵煙花一樣綻開的裙擺上。店員幫我把頭發盤了起來,顯得脖頸和肩膀更修長清瘦,她又從邊上挑了個簡潔的頭紗用發卡固定在我頭上,平衡了頭身之間的比重。整理完後,她退到一旁,雙手窩在胸口微微歪着頭飽含笑意望着鏡子裡的我,就好像此刻我是人間最精美的藝術品。
這裡的姐姐真是情緒價值拉滿。
得,穿婚紗都體驗過了,現在覺得婚禮更加沒有必要了。
此時房間門口另一位穿着統一服裝的店員提着一個紙質的袋子向裡面張望,和幫我整理裙子的那位同事對上視線後輕聲說:“這兩位是高橋由紀女士的朋友是嗎?”
“是的,我們是她的朋友,怎麼了嗎?”安室透從沙發上起身,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疑惑。
那名店員雙手提着文件袋大小的紙袋走進來:“上次高橋由紀女士來的時候走得匆忙,落下了這個袋子,我們按她留下的号碼也聯系不上她,能不能勞煩二位幫忙把這個還給她?”
“沒問題。”在店員的再三感謝下,他笑眯眯地接過了手提袋。
我們分工合作,我套店員的話盡量還原那天的場景,他查看店裡是否有留下可疑的痕迹,付完試紗費用後我們拿着宣傳手冊和高橋由紀落下的手提袋回到了車裡。
“快看看裡面是什麼!”我随手把宣傳冊塞進車門的兜裡,轉身扒拉手提袋。
安室透拿出裡面的牛皮紙袋,那個牛皮紙袋有些厚度,一看就很有料。裡面裝的居然是一疊照片,這些照片有的是在街上,有的是在咖啡店裡,也有透過玻璃窗拍的室内照片,而裡面的主角全都是一個年輕男人——
“久世高志。”安室透念出了照片中男人的名字,“高橋由紀雇了私家偵探調查未婚夫。”
和這樣的大戶人家結婚,婚前有些不安想調查下未婚夫有沒有什麼隐瞞的事倒也不奇怪,對日本的私家偵探而言婚戀這塊的可是最大業務來源。
他拿起類似跟蹤日志的文件開始細細閱讀,我也湊過去看,上面最後的跟蹤日期是3月16日,高橋由紀消失前4天。從文字内容來看,久世高志沒有什麼特别之處,算得上一個比較勤勉的富二代,規規矩矩去父親的公司上班,為父親退休後接手家族企業做好充分準備。
“就他了,兇手就是他。”我草率地用食指戳了戳照片上這個男人。
他斜過來一個眼神。
“Always the husband!”我振振有詞地說到。
衆所周知,老公是已婚女性的最大死因。一個不存在違法行為、沒有大款項債務糾紛、社會關系簡單的普通已婚女性遭遇不幸的話,排除到最後兇手往往就是她老公。
他好像本來也沒指望我講出什麼有營養的話,隻是淡淡移開視線像是什麼都沒聽到一樣,目光重新落到文件上。我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頁眉有“田中偵探事務所”的字樣。
“你要去調查我外遇對象了嗎?”我調侃道。
他拿手機撥出電話号碼,回給我一個笑:“是啊,害怕嗎,親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