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承陵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卻終究沒有多言。他轉身離去,背影挺拔卻透着幾分孤寂。
宣室殿,燭火搖曳,映照出喬承陵蒼白的臉色。他站在殿中,目光如刀般盯着喬葉,聲音沙啞而冰冷:“阿父,雁辭為何不歸?”
自大軍返程之日起,他就得知雁辭沒有跟随大部隊歸來,原本他以為雁辭要安排越地事務,有事耽誤了,可他得知雁辭做了那雲嶺郡守,才明白他根本就沒有想回京的意圖。
連上京城雁府也搬的個徹徹底底。
他一封封發往南越的書信,字字祈求雁辭歸來,說盡了一切言語,仿佛石沉大海般,再沒得到一封回信。
他甚至拿出太子金印,帝王龍玺诏雁辭回京,也沒有任何回應。
南征前的那句承諾,最終成了一場天大的謊言。
喬葉坐在龍椅上,神色平靜,手中握着一卷奏疏。他擡眼看向喬承陵,語氣淡然:“雁辭已辭去國師之位,甘願做雲嶺郡守。這是他留下的辭疏,你自己看吧。”
喬承陵聞言,身形微微一晃,仿佛被什麼重擊了一般。他快步上前,幾乎是搶過那卷奏疏,手指微微發抖地展開。奏疏上的字迹工整而冷峻,正是雁辭的手筆:
臣本布衣,蒙陛下不棄,擢為國師,位列朝堂,恩寵殊甚。然臣才疏學淺,德薄能鮮,雖竭盡全力,終難副陛下之厚望。今南征百越,臣思之再三,深感力不從心,恐誤國事,故敢請辭國師之位,以讓賢能。
待戰勝歸來,臣願拜雲嶺郡守,此地雖偏遠,然關系邊疆安危,不可輕忽。臣願請命駐守雲嶺,以報陛下之恩。雖遠離廟堂,然臣必竭忠盡智,保境安民,不負陛下之托。
臣辭去國師,非為避責,實為社稷計。陛下英明神武,朝中賢才濟濟,臣去之後,必有人才繼之,輔佐陛下,成就盛世。臣雖遠在邊陲,然心系朝廷,日夜為陛下祈福,願我大乾國祚永昌,萬民安樂。
臣辭疏上呈,伏乞陛下聖鑒,允臣所請。
臣雁辭頓首再拜。
天授十年四月二十七。”
字迹工整,語氣平淡,仿佛在陳述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目光在字句間來回遊移,仿佛想要從中找出什麼破綻。然而,字裡行間皆是冷冰冰的辭意,沒有半分留戀,沒有半字提及他。
喬承陵心中翻湧起難以言喻的情緒。他猛地擡頭,眼中帶着幾分質問:“阿父,您就這般準了?”
“你早就知道他會走!?”喬承陵憤怒的聲音回蕩在整個宣室殿,“你為何不告訴我!?”
若早知雁辭鐵心離去,他又怎會将雁辭放走南越。
他的手指漸漸收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奏疏在他手中被捏得皺成一團。
喬葉歎了口氣,語氣中帶着幾分無奈:“承陵,雁辭心意已決,朕亦無法強留。”
喬承陵攥緊辭疏,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忽然冷笑一聲,聲音中帶着幾分譏諷:“心意已決?他為何不親自來與我說?為何要這般不告而别?”
喬葉沉默片刻,緩緩道:“或許,他是不願見你為難。”
喬承陵心中一陣刺痛。他低下頭,目光落在辭疏上,久久未語。殿内一片寂靜,唯有燭火輕輕搖曳,映照出他略顯蒼白的臉色。
聲音低啞,帶着幾分不可置信,“連一句告别都沒有。”
喬葉看着他,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卻依舊語氣平靜:“承陵,雁辭自有他的考量。你身為太子,當以社稷為重,不可因私廢公。”
“以社稷為重?”喬承陵忽然笑了,笑聲中帶着幾分凄涼,“阿父,您可知雁辭于我而言,不僅僅是國師,更是……”
他的話戛然而止,仿佛有什麼東西哽在喉頭,再也說不下去。殿内的燭火忽明忽暗,映照出他眼中的淚光。
喬葉沉默片刻,緩緩起身,走到喬承陵身旁,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承陵,有些事,強求不得。”
喬承陵低下頭,淚水無聲地滑落,滴在手中的奏疏上,暈開一片濕痕。他緊緊攥着那卷奏疏,仿佛攥着最後一絲希望,然而那希望卻在指間一點點流逝。
良久,他緩緩松開手,辭疏輕飄飄地落在地上。他轉身走向殿門,腳步沉重而緩慢,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心上。
“既然他執意要走,那便随他去吧。”他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帶着幾分心灰意冷的疲憊。
喬葉看着他,眼中閃過一絲心疼,卻終究沒有多言。
走出未央宮,夜風拂面,帶來一絲涼意。喬承陵擡頭望向天際,繁星點點,卻無一顆為他停留。他忽然覺得,這偌大的皇宮,竟比往日更加空曠冷清。
“雁辭……”他輕聲呢喃,聲音低得幾乎被風吹散,“既然這是你的選擇,那我……便放你離去。”
風起,卷起他衣袍的一角,也帶走了他最後一絲執念。喬承陵站在原地,久久未動,仿佛一尊雕塑,唯有眼中的淚光,在陽光下閃爍,最終消散于無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