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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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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彥則回到營帳中,觸目所見是一片狼藉。

鐘少韫眼含淚水,楚楚可憐,打翻了旁邊的瓷碗,粥水灑了一地,手上殷紅的血痂又多了抹鮮紅的顔色,傷口很明顯迸開了。他看見盧彥則匆匆趕至,猶如抓到了唯一的浮木,撥開被子連鞋也顧不上穿,赤足跑了過來,單薄的白袷下更顯形銷骨立,之前在大理寺留下的疤痕透過衣裳合心處露了出來。

盧彥則讓陳宣邈退下,扶着鐘少韫的手肘,“我沒走,你這是幹什麼?”

“你要趕我走,可是我回不去了……我的命是你的,你讓我死吧……”鐘少韫哀求着,“讓我死吧……”

“到底發生什麼了!”如此一來盧彥則也有點兒急躁,走之前鐘少韫還是挺正常的,難不成就因為無緣科考,所以萬念俱灰?盧彥則先是把鐘少韫安置好,又讓陳宣邈加了碗湯,順便找軍醫拿點兒金創藥。

鐘少韫雙眸渙散,坐在床邊,一言不發。

這樣一來盧彥則反而有點擔心了,都說哀莫大過于心死,鐘少韫就這麼不吃不喝下去,遲早也會心神枯竭,油盡燈枯。等陳宣邈舀了湯粥過來,盧彥則接了過去,用勺子一口口喂,鐘少韫才肯吃。

吃完粥,盧彥則又打了熱水,用熱毛巾給他擦了擦臉,這下臉上的淚痕才擦幹淨。

“你不能這樣,我問你,你什麼都不說,你難不成就想一直粘着我,待在軍營裡?鐘少韫,這不是你該過的日子,聽話,過幾天跟阿時回去,太學那裡你不用擔心。”

“我不想回去。”

“你是不是又跟我别勁兒呢?”盧彥則啪一聲把碗放下,“誰欺負你,你就報複,自己跟個烏龜似的往殼子裡縮有用嗎?能不能對自己負責任?說不去就不去,我把你帶出來,就是讓你這樣頹廢的?”

“對自己負責任就是為了考進士跟别人睡嗎!”鐘少韫乍然道。他鮮少反駁盧彥則,說起話來也都是甕聲甕氣的,這還是頭一次“勃然大怒”。

盧彥則此前一直以為鐘少韫沒有脾氣,盡管生氣也隻是輕聲說話,性子裡的冷和倔是與生俱來的,很難有波動,再加上平日裡逆來順受,用盧彥則的話來說就是苦日子過慣了,甚至麻木。

“你倒是敢跟我罵?”盧彥則當場把碗摔了出去,迎着鐘少韫發紅的瞳孔,“那人敢對你動手,你但凡有對我這十之一的氣勢,至于被人占了便宜?大老遠跑過來,就為了說這些?”

鐘少韫又不說話了。

每次生氣都是如此,鐘少韫話少,生氣起來就更少了。盧彥則心裡想的大抵是,真是“近之則不遜”,小寵物養久了總難免被反咬一口,也不會跟鐘少韫計較。可是這次,鐘少韫是帶了死意過來的。

真是令人費解。

鐘少韫想得到什麼呢?要真是沒名沒分跟在他身邊有什麼好處?那兩個吻,算不得什麼海誓山盟,頂多算是時機使然。盧彥則忽然後悔起來,他不該給鐘少韫機會的,隻因為他遲疑了片刻,所以被鐘少韫抓住了證據,進而得寸進尺,讓他變得無比被動。

盧彥則上過戰場,這種情緒一般隻出現在他被敵軍牽着鼻子走的時候。沒有結果的感情不該有開始,他一直奉行此理,未曾改變。

他也沉靜了下來,“跟着我沒什麼好結果,你說你能得到什麼呢?有個傍身的活計,總比跟在我身邊不明不白的強。太學有人欺負你,我會替你讨回來,這不就夠了?總不能因為被人欺負過一次就把以前的心思全按下不表了。”

鐘少韫雙手攤開,已經痛得沒有知覺,更不知何時才能握筆。他開始發了瘋似撕繃帶,十指連心的痛于心裡的痛比起來無足輕重。

盧彥則擒住他一隻手腕,“做什麼?你是不想要這雙手了?!”

“以前的心思不該有的,什麼都不該有。我來見你,就是想死在你面前。要不是你,我早就死了。”他顫抖着手掩面而泣,積郁在心底的悲憤一時爆發,“你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要讓我見到你,讓我肖想那麼多?其實你也看不上我對不對?你跟别人一樣,不過你藏在心裡,他們都說出來了而已。彥則,你一直說要我别在意,可我怎麼會不在意?那些人的話就像一把把刀,在我的心上剜啊……”

盧彥則這輩子很少見過不想活的人,打仗多次,流民動辄吃土甚至吃人,無一不是為了想活。他見過太多想往上爬的人,第一次看到有人竟然無論怎麼拉都拉不上來,一心隻想着後退進入無邊地獄業火。

“你不是想死嗎?等今日檢閱結束,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

臨近傍晚,盧彥則帶鐘少韫來到了隴山下。

隴西行營位處邊疆,往外走十幾裡就是隴山。巍峨群山是天生的屏障,将敵寇外患和很多豺狼虎豹都攔在外面。即便如此也是不夠的,大周朝廷會斥資修建城牆,戰時将城門關閉,和平時就打開門,互市貿易。

城牆下,累累骸骨相支柱。

盧彥則拉着鐘少韫的手腕,他們穿行在暮色中。晚風徐徐吹拂,這時節已經快到初冬,隐約有些寒意。城樓高聳,每塊磚都透出冰冷,透過足履,滲入腳掌。

鐘少韫扛不住寒,若非披着盧彥則的猩紅鬥篷,此刻怕早已四肢僵硬不能動。高聳山峰擋住了斜陽,他們就這樣穿行到了背陰處。

邊草,邊草,邊草盡來兵老。

靛藍色的西邊天空已有圓月斜挂,赤紅旗幡捧着那輪明月,戍士望鄉,吹響胡笳。他們之中,有的有家不能歸,有的無家可歸,也就隻有在日暮之時,能與夥伴圍成一團,煮飯敲鬥,唱着自己家鄉的歌。

“你帶我看這些是什麼意思?”鐘少韫問。

盧彥則不回答,撫城牆遠望,又拉着鐘少韫來到了一處屍骸枕藉的山坡。

白骨腐屍,寒鴉數點,枯木蕭然。舉目四顧,半卷紅旗握在一截斷臂手中,而斷臂所屬的軀體找不到了。

由于時節微寒,所以沒有腐爛的臭味,破布和殘軀堆疊在一起,連人形都很難辨認。鐘少韫不敢再看,孰料盧彥則扒下他掩面的手,“不是想死嗎?來,就躺這兒,不出一會兒就有烏鴉和秃鹫來叼你的肉,或者在兵荒馬亂的時候,你什麼都不做,就會有人砍了你當軍糧吃。鐘少韫,你知不知道活着是什麼意義?”

鐘少韫皺着眉不願再看,背陰處太冷了,他衣服單薄,這會兒牙齒打顫,渾身雞皮疙瘩都冒了起來。

“你是不是覺得我生來優越,所以就一路順暢不會有絕望?不是的,我和很多絕望之人都打過交道,怎麼可能無感。他們有的在戰場上失了眼睛,有的沒了胳膊,更痛苦的,是無家可歸。我能做的隻有讓他們活下去!我調度糧草,駐守糧道,就是為了自己治下再無吃人肉的慘狀。你看到很多白骨是不是?我告訴你,有些不是烏鴉叼走的,是人剮的!”

“守城戰中糧道一斷,城中倉儲不夠吃,那吃什麼?吃人肉!市集上人肉和糧米堂而皇之擺在一起賣,甚至人肉比糧米還便宜。你想死,好,那你就去死,變成那一爐肉羹裡的一部分!”

鐘少韫沒想到盧彥則反應如此激動,他下意識想去辯解,可是辯詞太蒼白無力了。

生死……是啊,鐘少韫沒盧彥則懂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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