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擠進窗戶,吹動魏悟的衣角,再跑去撩起檀禅意的發梢。
“你為什麼不讓之前在除以家的阿姨繼續照顧小樨?”魏悟背在身後的手,捏緊窗台,骨節泛白,“你突然消失,對她很不負責任。”
檀禅意身形不動,垂眸道:“我以為,三年前我就做好準備,成為一個能養好小孩的大人,三年而已,憑我可以做到,可是,我發覺隻保障小孩子的物質生活遠遠不夠,小孩子要的不多,但我,很多事情都做不到最好。你說得對,我确實不負責任。”
魏悟說:“每個女孩長大後也不是天生就該照顧孩子,從她決定成為媽媽的那刻,和孩子一樣,是同時需要鼓勵和成長的大人而已。好或者不好,沒有固定答案。”
檀禅意握緊雙拳,拇指無意識摩挲骨節。
魏悟環臂靠着窗:“你不回家,因為擔心小樨看到你的傷會害怕?你不能總躲在酒店等傷好吧?”
檀禅意側身注視她說:“工作方面,我沒辦法妥協,或許我該放棄一些原則。”
魏悟挑了一下眉:“你的原則是指?”
檀禅意轉正身體,繼續對着電腦,欲言又止。
魏悟突然質問:“為什麼不接電話?”
檀禅意舉着兩個手機:“昨天手機摔壞了,這部手機是早晨下的訂單,我一拿到手就給你打過去了。”
壞掉的手機屏幕幾乎全碎,機身也變形了。
魏悟無端生出一股怒火,語氣一下就冷了:“那姑娘值得你這麼拼命?”
沒有。
那姑娘見到她,就像溺水的人盡可能抓住周圍的人或者物一樣,沖過來死命抱住她,其實她這一身傷,如果不是腿上挂着人,完全能避免。
檀禅意:“廣結善緣。”
魏悟氣笑了:“就昨天那姑娘的狀況,你要是男人,肯定就以身相許了。”
檀禅意視線不離電腦,說:“任何事情的發生都有其必然性,這是我和她的因果。”
“那你知不道,不能随便介入别人的因果,否則會反噬。”魏悟指了指她的傷,“挺靈驗啊。”
“小魏老師,這是命數。”檀禅意說,“人種下什麼因,可能往往得不到期許的果。”
魏悟忽然生出反叛心理,就這個問題想證明自己就是對的:“俗話說,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這不就是期許的結果?”
“種瓜種豆的條件也很多,除了選種,還有外在環境,土壤、溫度、濕度等都是影響你期許的結果。”檀禅意整理好文件,蓋上筆記本電腦,說,“但我知道,我救她,肯定是善果。”
魏悟搖頭否認:“你這不就是俗稱,認命嗎?那姑娘昨天在門口哭了一晚上,你血條厚,這善果也就你有福消受。”
檀禅意裝好文件和電腦,起身依着桌子,視線鎖着魏悟:“我種下的因,就算外在因素再怎麼影響,都必須是我所要的果。”
她的目光帶着侵略性,良善的表皮下,背後藏着一隻野外生存的兇獸,雖然病傷,卻仍擡高下颌,自信笃定。
魏悟今天沒事,為了一句“廣結善緣”決定好人做到底,畢竟還有重任在身。她晚上沒怎麼睡,頭痛得厲害,而檀禅意昨天“身負重傷”把車扔醫院了,于是兩人叫了出租車去拿車。
上車不到十分鐘,魏悟的眼皮就沉下去了。
昏昏欲睡間,像是做了個冗長沉重的夢,耳邊一直充斥着凄厲的哭聲,腳踝也被無數手拖拽住,往下往下......
她陷入黑暗的沼澤,動不了,也喊不出聲,随後耳垂被什麼小獸的利齒咬了一口,輕微疼痛,溫熱的氣息噴在她臉龐,壓得她越陷越深,然後,她看到了那抹猶如光亮的白。
魏悟瞬間驚醒,她猛然側頭看向檀禅意。
檀禅意點手機屏幕的速度很慢,視線卻是不曾離開手機的模樣,連上車時的坐姿都沒變。
“做噩夢了?”檀禅意聽到動靜,也看向魏悟。
魏悟坐直,鼻音濃重:“還有多久到?”
檀禅意收了手機:“五分鐘。”
兩人到了醫院停車場,正找車時,聽到有人叫“檀小姐”。
也是兩個姑娘,一位粉色護士服裝扮,一個着水藍洛麗塔裙。
那位護士提着某餐飲提袋,仰着頭詢問檀禅意,說:“檀小姐來換藥嗎?”
檀禅意說:“換過藥了,昨天謝謝你。”
小護士旁邊的女孩滿面笑意,跳到魏悟跟前,激動地說:“你好高啊!老師是明星嗎?請問,可以集郵嗎?”
檀禅意側身讓了讓,魏悟不悅地看了檀禅意一眼,對女孩說:“我不是明星,也不是景點,謝絕拍照。”
女孩不死心,追着問:“老師,擴列嗎?”
魏悟委婉地表示拒絕。
送兩個女孩離開後,檀禅意直到找到車,也沒開口說過一句話。
“傷口疼?”魏悟問,“挂個号再讓醫生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