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文聿策明白了叔齊的意思,他坦誠道:“照顧天子之時,父王命軍司馬吳兕照顧我,南下時當由他護送。”
叔齊垂眸片刻,問道:“吳兕可有兵馬?”
文聿策豁然開朗:“民亂不可止,聿策當考慮天子威嚴,齊城安危,為鎮壓民變招兵。”
叔齊君笑而不語。屈筠卻道:“我聽聞秦少傅奉殿下之命前往齊城變法。”
文聿策一震:“若長姐派秦家兵馬調動駐守齊城,豈非依舊募兵不成?”
“那就要靠王子自己去想了。”叔齊道,“叔齊告辭。”
文聿策重返蕲年殿時,文夔正在房中暗格中摸索,看見來人是文聿策,也不躲躲藏藏,将诏書從暗格中拿出交給文聿策道:“自觀吾兒文章,予一人便有此意,先前拟定诏書藏于殿中,待予一人身故可公于天下。”
見吳兕、屈筠亦跟在文聿策身後,喚他走近幾步,吩咐道:“軍司馬吳兕、春官府司大宗伯屈筠聽命!”
“吳兕在!”“臣在。”
“予一人時日不多,予一人身後,命你等護文聿策即位,誓死效忠于他。”
“臣領命!”吳兕跪地叩首道,文夔欣慰點頭。
屈筠卻沒動靜,文夔疑道:“屈卿為何不發誓?”
“天子之命,某自當遵從。”屈筠跪地道,“上天之命,某亦不敢違抗,隻願順天而為。”
“此話何解?”
“公孫一曾蔔殿下太女之位乃順應天意而為,屈某龜甲斷裂,不敢再蔔,不知天意竟也有變?”
“天意亦是人為。”文夔扶他起來,“爾觀太女如今所為,與逆賊孜夫有何不同?”
見屈筠不再辯駁,文夔又道:“文懋卿封為長公主,任冢宰,今後以聿策為首,輔佐聿策,不得違抗,違者……廢于六英宮,永世不得出。”
“長姐她……”
“聿策,懋卿不是你的長姐。”文夔道,“懋卿之多謀,父王不得不為你考慮。若是……若是到最後她仍不肯讓位于你,你便将這個交給鄒邈。”說着,文夔将一紙文書交給文聿策。
“父王?”
“裡面記載了一些舊事,懋卿的生辰八字、所歸族系,皆在此處。隻是不到萬不得已不可示之于人,以免徒生波瀾。”
“聿策知道了。”文聿策恭順收下,又問,“聿策前來,想向父王請旨南下,完成未竟之事。”
文夔一笑,他看透一切的目光盯着文聿策:“我知道你今日來是想去齊城,我可以為你拟一道文書,懋卿近日疲于重建上元、安撫百姓,攔不了你。可是你要答應我,阿爹為你鋪路,你要護懋卿一生平安。”
文聿策又怕又喜,正要應聲,文懋卿卻走進來答道:“阿爹真這麼不願意信任我?甯可相信别人,也不相信我能保全自己?”
她進門向文夔行禮,又與屈筠等人一一見禮,公孫一緊跟其後,向天子道:“臣公孫前來禀報天子,昊蕉台已重整完畢,不知天子要公孫占蔔何事?”
文夔似乎看了文懋卿一眼,見文懋卿回以微笑,歎道:“當初你蔔筮文懋卿可堪太女之位,今日再蔔何如?”
公孫一趨步上前,行禮拜道:“回天子,蔔多少次都是一樣的結果。”
文夔大笑:“我還以為你真醉心周易,原來‘隻忠于天忠于己’不過是笑言耳。”
“回天子,公孫确實做出了忠于己的選擇。”公孫一坦然再拜,“占蔔也确實不曾妄言欺君,無端廢立太女,實為棟折榱崩之勢。”
文懋卿一笑:“原來阿爹擔心我名不正言不順?可懋卿如今是民心所向、天意使然,父王有何可懼?”她走到文聿策身前,攤開手心。
吳兕上前想維護文聿策,卻被文聿策攔下,他長歎一聲,将文書交給文懋卿。
“若殿下并非天命之人呢?”屈筠忽然開口問。文懋卿握住文書走出蕲年殿,睥睨道:
“天有道,我亦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