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齊為君籌謀,是想為王子掙得一席之地,是想證明自己不輸于勐平君,可王子指鹿為馬,害人之行實在有悖當初所想!”
叔齊君面色鐵青,斥責面前華服之人。那人先是深深一揖,擡起頭來時定睛一看,正是文聿策。
“叔齊君,我原意隻想引秦逸和勐平君離去,生擒二人,這樣你不就是文懋卿身邊唯一說得上話的門客了嗎?”文聿策一臉愧疚,“未想竟誤傷秦少傅……”
叔齊閉上眼,他自負聰明絕頂,又怎會看不出面前人是真情還是假意?可此時也隻有說他是無意,才能稍微減輕内心的歉意。
叔齊君身邊的屈宗伯還未換下朝服,想來是議事後與文聿策一同來見叔齊君的,他上前求情道:“好在太女無事,秦逸也隻是小傷,還請叔齊君不計前嫌,繼續為王子謀得生門。”
“小傷?”叔齊君睜開眼。
“是,他包紮後還親自向太女辭行。”屈筠道,“人盡皆知,叔齊君一探聽便知。”
見叔齊君似乎态度軟化,文聿策趁熱打鐵:“聿策王子有好生之德,可若不趁文孜夫與太女相争之時,固己勢力、削其羽翼,無論他們勝負如何,王子敗局定矣,再無回天之力。”
“勐平君當真厲害。”文聿策轉而說道,“我們雖然拖住太女府兵,令她被軟禁宮中,可勐平君依舊有本事救她出來。如今文孜夫已死,南下募兵被攪,齊城改制,我今後必為文太女所虜!”
“哼,這哪是勐平的主意?”叔齊君果然忘了方才的芥蒂,他下意識抗拒勐平君第一功臣的位置,“是我主君有開天辟地之舉,舉世無雙之才。”
“長姐聰慧,堪當大任。是聿策愚笨,才需要各位先生為我出謀劃策。”文聿策拉住叔齊的手,“聿策明白長姐繼任大統已是大勢所趨,早已無心再争。現下所求,不過是偏安一隅。”
他忽然跪下道:“請二位先生救我!”
“王子這是做什麼?!”叔齊和屈筠大驚,二人一同試圖拉起文聿策,不得,隻能單膝跪下說話。
文聿策扯開脖頸衣物,露出紅痣:“昨夜面見長姐之時,她以牛毛針對我下毒。她一定發現了聿策南下募兵之事,想要置我于死地,可聿策如今已是幡然悔悟,不敢再争,隻想到南邊封王了此餘生!”
“我去求見殿下……”叔齊君說着要起身,又被文聿策拉住:“叔齊君要送聿策上路邪?”
屈筠扶住文聿策:“王子此話怎講?”
“若我裝作不知,長姐說不定能饒我一命。若當面戳穿,說她要害我殺我,誰人會相信?徒引她斬草除根罷了!”
叔齊與屈筠将文聿策扶起,叔齊道:“那你要我如何救你?”
“請先生為我謀得一塊封地,我自當遷居,不再踏入上元。”文聿策道,“屆時再請殿下賜解藥。”
南邊除了諸侯各國就剩下尚且無主的齊城,叔齊君飛快想通了文聿策的意思,放開他的手:“你想去齊城?你可知道那裡變法如火如荼,何來封王?”
“為政者,當以民為先,長姐急于功績,貿然變法,豈非勞民傷财?聿策無心封王拜相,隻想苟延殘喘之時再為百姓做點事。先生!”
叔齊君扼腕歎息道:“王子若能聽我一言,直取天子繼位诏書,如今早可與殿下分庭抗禮,何至今日淪落至此?偏生你耽于細謹小讓,失此良機,吾屬先前所謀一廢再廢矣。”
确實如此,叔齊君所謀雖偏激,但給了文聿策正名,也不會讓季臻募兵師出無名,最後為他人做嫁衣。可悔之晚矣,文聿策隻能再寄希望于叔齊君能最後為他籌謀。
“聿策懼矣!”文聿策道,“行差踏錯将為太女戮。”
叔齊君依舊痛惜不已,文聿策卻道:“先生在局外,看得清楚,卻也看得不清楚。先生隻知聿策錯過最佳時機,卻不知長姐耳目遍布上元,輕舉妄動方是死路一條。”
“先生想,能在軟禁之中依舊将齊人引進死局的人,怎麼會放任上元不管?”叔齊君一驚,恍然發現自己是被文懋卿的表象迷惑,忘記了文懋卿的手段有多麼可怕。
“想來這才是這位太女聰明且可怕的地方,”屈宗伯歎道,“往往驕矜之人最易敗,在殿下面前,誰都容易驕矜起來。”
文聿策泣道:“叔齊君救我!”
叔齊君歎道:“這是最後一次了,王子。我一身事二主,慚愧羞恥,夜夜驚夢,今日來也是為了了斷你我之間的孽緣。”
文聿策大喜,拜道:“謝過叔齊君!”
“齊城改制此等有悖祖制的變革,定會引發民衆大亂,再加上齊國餘孽混在齊城之中,民變、民亂應當常有發生。”叔齊君道,“此時此刻,誰能安定民亂,誰就能獲取齊城民心。而殿下初掌大權,不便離開上元。”
“聽聞季臻已經在齊城……”
“諸事都講究‘名正言順’四個字,名不正,則言不順。殿下當時雖留下季臻在齊城,但南方各地隻承認他南下巡防諸侯之名,齊人更是見證他與殿下一同剿滅齊國,聽從他改革,卻不會依附于他。”
“聿策明白了。”文聿策拱手,“聿策這就向天子請示南下撫恤百姓!”
叔齊攔住他,又道:“王子單槍匹馬去?”見文聿策不明白,又問:“王子可曾見識過民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