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又是毒,裴無憂記着秦逸的請求,對他的情況隻字不提,隻收起診脈的藥包和銀針,愁道:“殿下此毒,難解。”
“與王氏所中之毒一樣嗎?”文懋卿問,“我記得你說過她當日中的毒是慢性毒藥,死狀如勞累過度。但燈會當夜,她是暴斃而死,毒發迅速,五竅流血。”
“殿下的毒與王氏的毒不一樣。臣曾偷偷檢查過王氏的屍體,她體内有一種慢性毒,正是齊王後來下給後宮衆人的毒藥,臣已經有辦法解毒。”裴無憂先是回答了文懋卿的疑惑,後又解釋,“但是緻使她暴斃身亡的乃鸩毒,入口則死。臣等懷疑……”
“但說無妨。”
“王氏是自盡。”裴無憂果斷道,“不僅我,趙女公子亦是做此判斷。她喬裝偷偷進來看過,說像是為了陷害殿下故意為之。”
文懋卿點點頭,她心中也有過懷疑,因而她問:“那你們有沒有找到什麼尖銳之物?可以刺進心口卻不被發現。”
“殿下是想起來什麼了?”
“我抱住王氏的時忽然覺得胸口一陣刺痛,後來回宮檢查卻沒發現傷口,隻有左胸上多出一顆紅痣。再過一段時間,就連紅痣也消失了,若非姜女史也親眼目睹,我都覺得是記錯了。”
“紅痣?”裴無憂再三确認,從醫藥箱中拿出一個布包,向文懋卿請示道,“殿下可否讓臣一試?”
文懋卿伸出手,大方道:“請。”
裴無憂手指搭在文懋卿手背輕輕一推,熟悉的刺痛感再度襲來。文懋卿收回手,手背上赫然多出一點紅痣!
她大驚:“是了!方才的痛感和這點紅痣,都對上了!”
裴無憂收起布包:“看來就是王氏利用牛毛針給殿下下毒了。她為何如此?”
“她自盡之日,文孜夫一黨并無異動,從她的視角看,我确實是對文聿策承接大統威脅最大的人。”文懋卿說道,“誰知時局瞬息萬變,她沒能借機扳倒我,還白白丢了性命。”
文懋卿一笑,是敬佩,是可惜,是無奈:“我帶你去給她診治那日,她告訴我公子棄死遁。起初我以為她想告訴我公子棄根本沒死,現在才知道,是她入殓假‘公子棄’時發現了孜夫狸貓換太子的秘密。”
“所以齊王才會提前給她下毒,并派人監視她。”裴無憂道,“若齊王第二日沒有謀反,也許殿下此刻還要受三堂會審。”
文懋卿噗嗤一笑:“是啊。她利用阿瑜的同情心将我們引過去,故意告知我宮中辛秘,又在燈會那夜部下死局,再給我下毒。不管我有沒有洗脫殺人嫌疑,她都挑起了我與孜夫的争鬥,無論最後誰輸誰赢,對聿策而言都是勝利。”
“如此毒計,如此妙計,可歎可惜。”裴無憂道,“是不是要告訴阿瑜,讓她今後謹慎些?”
“不必,讓她知道不過是徒增煩惱。”文懋卿一笑,從懷中逃出手帕,“對了,王氏臨終前交給我一副絹帕,你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
裴無憂接過絹帕,用手輕輕扇動,又翻找随身醫書。文懋卿也不催,就安靜坐着等待。良久裴無憂道:“殿下,無憂可能知道怎麼解殿下的毒了。”
“萬物相生相克,王氏既然在絹帕上也下了藥,要麼是此藥與牛毛針上之藥相克生成毒性,要麼是藥引子能誘發殿□□内毒性發作。臣自當往這方向尋找線索。”
“你是說,絹帕上的藥性還在?”
“是。”
“那我還有一個法子,也許能幫你快速鎖定用藥範圍。”文懋卿笑道,“請你再給我一根牛毛針。”
文懋卿思緒回籠,将絹帕握在手中,翻來覆去地把玩。殿外傳來瑾、瑜二人的聲音:“見過王子。”“聿策王子,你來了!”
文懋卿忙将絹帕再收入袖口,起身相迎。
“殿下,裴大人回去了嗎?”瑾端着藥碗上前,放在案幾上,扶住文懋卿的手臂準備服侍她用藥。
文聿策一個箭步走過來牽過她的手,将她帶到案幾邊坐下,又接過藥碗安撫道:“殿下,聽聞你感染風寒,聿策服侍你用藥吧。”
文聿策吹了吹藥,自然地舀一勺藥汁喂到文懋卿嘴邊,文懋卿卻搖了搖頭,接過文聿策的碗一飲而盡,苦得她整張臉都皺在一起。
文聿策無奈一笑,喝下那一勺藥汁,收起她的藥碗,又拿絹布擦拭文懋卿唇邊。
“這樣苦的藥你也嘗。”文懋卿放下藥碗,見到文聿策喝下那勺藥汁,不由感歎道。
文聿策一笑:“聿策沒有什麼能回報殿下,隻能與殿下同苦。”
“說來奇怪,自南下後,身子總是不爽,太醫說是氣血有失,風寒之症,可服了好些藥也不管用。”
文聿策一愣,安慰道:“病去若抽絲,殿下平日又忙,少不得好起來會慢些。”
文懋卿一笑,吩咐瑾将藥碗收拾了下去,又對瑜說:“阿瑜,我與聿策有些話想說,你出去候着,别讓任何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