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丕先反應過來:“殿下的意思是,公子解逃回齊國,是想以退為進,趁機奪取燕國?不僅如此,待燕國一滅,他更能不費吹灰之力拿下宋衛!”
“正是。若我們還未誅殺齊軍,又被公子解先一統南方,隻怕要陷入腹背受敵之困,屆時神仙難救。”
“這……斯事可為,然難測其患哪。”燕王急道,“北出上元不行,西取齊國也未必可取,殿下!”
“鑿開混沌得烏金,燕王,滅齊可生,縱齊則死。此事容不得我們猶豫。”文懋卿扶住燕王臂膀,“燕、宋、衛分别進攻住齊國東、東北、南門,我再傳信白山城、治曲城守住齊國西部,其利斷金,必勝無疑。”
“那殿下要派遣哪位主将攻城?”燕王似乎被文懋卿說服,問道。
“我去!”還不等文懋卿說話,門外一道女聲喝道,“我與公子解多次交手,熟悉他帶兵習慣,由我出戰最适合不過!”
“潆泓!你醒了!”文懋卿喜不自勝,想去迎接潆泓,卻被她自然避開。
“潆泓,你傷勢……”
“殿下,我們褚家生為天子而戰,死亦毫無怨言,何況傷乎?咳咳!”
“潆泓!”文懋卿想上前看看她,又知她此刻定然不想見她,因而又退回來。
“殿下,文小司馬看着玉體未痊愈,不如先帶她好好修養,功齊之事,等之後再議。”燕王見文懋卿不願文潆泓出兵,文潆泓卻執意出兵的模樣,連打圓場。
“……”文懋卿看出燕王好意,“這些時日燕王費心了,懋卿明白。”
“殿下與小司馬再遇,定有要事相商,守臣告退。”燕王一揖,文懋卿亦回禮,着下人送燕王和子丕回房中。
“諸位也都回去休息吧。”文潆泓頭也不回下逐客令,季臻等人看看二人奇異的氣氛,自覺告退。
“潆泓,你怪我,你怪我沒有帶回……”
“……長姐,”文潆泓落下淚來,“你不明白。”
文懋卿僵硬地動動脖頸,她不明白潆泓說的是什麼,可是她很清楚地感受到潆泓已經不再信任她。她張了張嘴,卻覺得這時候的任何解釋都像是一種借口和說辭,她無法讓潆泓再聽這些。
“長姐,我……欽佩你一如既往的理智,敬佩你的顧全大局;不救安疆,在那種情況,是任何一個合格的将領都會做出的選擇……”文潆泓說道,“可是我現在也害怕你這樣的冷靜……”
“他是安疆啊……别的人隻當他是個普通人,可他是與你一同長大的人、是你的小哥哥安疆,是你的妹夫、是我的丈夫……我沒有辦法接受你毫不猶豫地棄他而去……”
“對不起。”文懋卿說,能救而不去救安疆的屍首,是她權衡利弊做出的選擇,是她該受懲罰的選擇。
這個時候她連撒謊也不會,隻能默認文潆泓說的都是對的。舌燦蓮花的文懋卿,從情義上講确實錯得無藥可救,隻能用對不起請求原諒。
“不,我是沒辦法接受我自己。”文潆泓說,“如果那天去探查的是我……如果……”
文懋卿歪了歪頭,聽到這樣的假設,她總覺得眼睛酸澀。
“長姐,你是個很好的太女。”文潆泓吸吸鼻子,單膝跪下,“請太女準許褚氏文潆泓請軍,領雄師與齊賊一戰,為親人、為仇恨、為榮譽、為家園!”
“不……”不行還沒有說出口,文潆泓又道:“佑兒曾潛入主營偷出齊王與柔然勾結之契書,又借着囚禁之便日夜紋繡出主營的布防圖。有布防圖在手,殿下無須憂心,現在能用之人中,惟潆泓最了解敵軍情況!”
“戰機不可延誤,請殿下早做定奪!”
“喪夫之痛、之恨,非手刃敵人難消,請殿下成全!”
論可用之人,潆泓确實是最好的選擇,可是她才剛剛從險境脫身,她身子還沒有好全。
文懋卿閉目,她覺得有足夠的理由,之後再議、等你傷好、再一次聲東擊西,總之,她可以以自己自私的方式保護文潆泓……
“長姐,不要……逼我恨你……”
文懋卿呼吸一滞,夜裡的光全聚在她的眸中,閃爍出奇怪的光芒,她像什麼也聽不見,一步、又一步地邁開腳朝殿外走去。
身後傳來厚重的叩首聲,從地面化為實體抓住她的腳腕;随後她聽見潆泓高聲道:
“謝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