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麼快?文懋卿啞然,難怪虞家要斂财,養軍真是費錢。可是她确實拿不出更多,隻歎氣道,“從長計議。”
趙芥子又道:“王姬,芥子想向你舉薦一個人,營中趙粵。”
趙粵?文懋卿倒是聽過此人名字,是個善經營的,她道:“你怎忽有此想?”
趙芥子不由神情肅穆起來,認真道:“為王姬謀事以來,芥子發現王姬身邊謀臣能人之衆如鵝毛,不過除稚幽公子專擅銀錢之事,其他人似乎疏于此道。”
文懋卿點點頭,這也是她執意讓稚幽進大府學習的原因。
“世家公子、寒族子弟都是讀書人,惡于銅臭,芥子可以理解。但王姬若要成事,赀貨銀錢絕對為重中之重,不可小觑。而趙粵此人——不是芥子為自己的家人美言,确實有以一抵百之能,凡過目的賬目,赀币流動、用法分配,不僅不忘,還能有生錢之法。”
趙芥子所言非虛,她身邊确實需要這麼一個人才,能得此人相助,于她有利無弊,隻是趙粵有妻,若讓他現在回去,便是要拆散這夫妻……
“趙粵有能,懋卿亦是了解,但須彌女公子留在褚營,讓我生生将二人拆開……”
“公主放心,此事正是他夫婦二人提出的。芥子不才,雖趙家淪落、四分五裂,但還能說上一句話,既然芥子決意領趙家投奔主君,便是一切以主君為重,這也是重振趙家之舉。”
文懋卿聽起肺腑之言,亦是感慨萬分,道:“那便讓趙粵到時候一起回上元吧。”
“隻不過……”趙芥子又撓撓頭,“現在我們還是沒錢。”
“如果王姬信任我,就讓我為王姬籌款吧。”逸應道,已開始為文懋卿謀劃起今後之路,或者說,從得知季臻回朝,他心裡已經有一些想法逐漸成型。
“你這麼有錢?!”趙芥子驚歎,還不等公子逸給她白眼,忽然一道清脆少年聲音傳來。
“姐姐!”
文懋卿看到那個叫阿起的小少年雀躍地飛奔過來,因而喚道:“阿起。”
小少年的眉目飛揚起來,歡喜道:“姐姐記得我的名字!”
“嗯,我昨天認出你了。”文懋卿眉眼彎彎,忽然向阿起拱手微微俯身道謝,“多謝阿起維護懋卿。”
“這我可受不起!”阿起驚叫道,想去扶起文懋卿,卻慢人一步。逸牢牢握住文懋卿的手肘将她帶起身,文懋卿轉頭對他笑笑,問道:“你認識阿起?”
逸睇阿起一眼,激得阿起打了個抖索,聽得公子逸道:“招安時遇見過這位公子。”
他看起來有點怕你,文懋卿想說,卻忍住了,隻笑說:“阿起在這裡住得習慣麼?”
阿起重重地點頭,黑溜溜的眼睛裡閃着愉悅而滿足的色彩:“我還加入軍隊了!山虎說我是最有天賦的習武之才。等我再長大一點,我也應征軍隊然後當大将軍保護公主!”
文懋卿心裡暖融融的,微微蹲下身子道:“好呀,等阿起學得一身本事……”
她忽地一愣,山虎是民投軍,因而可争得一官半職,阿起卻是流民出身,按現有官制不僅不能當大将軍,連個旅下士都難以跻身。她心中愈發想要改革弊制,也愈發确信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有意義的。
她隻說:“總會有那麼一天的。”
阿起看不懂文懋卿眼裡的情緒,隻是那種隐隐透出來的希冀與渴望讓他備受鼓舞,他烏黑色的眼睛更加明亮,拽着文懋卿的袖子就要往前走。
公子逸默默盯着阿起的與文懋卿接觸的手,看了看阿起不高的個子,終究是沒說什麼,跟在文懋卿身後一直去了。趙芥子歎氣,跟着一同前行。
“阿娘!你看這是誰!”
阿起進了一個院落,裡面一群婦人圍坐着縫補兵将衣物,其中一位瘦到幾乎脫相的女人聽見聲音站起身來,見到阿起拉着的人眼裡光芒大閃,快步走來就扯着阿起一同跪下道:“見過王姬!”
衆人聽聞王姬來此,紛紛放下手中針線,在阿起兩人身後嘩啦啦跪了一地。
“阿娘,姐姐……”
“阿起,不準叫姐姐,叫王姬!”
阿起委委屈屈地“哦”了一聲,文懋卿失笑,一手拉着一個起身道:“此地無需多禮。”又叫衆人起身行禮道:“懋卿擔不得諸位此拜,諸位為天子之兵解除後顧之憂,亦是此戰的功臣。”
“王姬給我們每家發放補給,又給我們的丈夫、兒子一條出頭的出路,叫我們如何不感念王姬恩德?我們實在不敢不敬,願為王姬出生入死!”阿起的母親道,身後婦人亦是附和。
文懋卿謝過衆人,幾日與其人同吃同住,向女眷學習女工、庖廚,得其稱贊擁護,又與趙須彌一道親為傷患包紮,衆兵士因而對傳言裡高高在上不可近觀的王姬也親近熟悉起來。
不靠近百姓,又怎麼知道百姓所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