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拉着文聿策離開荷花池幾步道:“不晚。昆蜉入水,生死未知;若它活着,飛葉便是它求生倚仗,若它死了,飛葉便是其他東西的求生倚仗。”
文聿策知曉文懋卿是在安慰他,笑笑道:“聿策知道了。”
“對了,聿策有東西想送給長姐……是幾本朝論孤本,想着長姐應是喜歡。”文聿策腼腆一笑,“隻不過長姐現在身子要緊,等你好了我才送你。”
“多謝。”知道文聿策是想鼓勵她振作起來,文懋卿也笑了。
“長姐,你就在禦園附近走走,我去把哥哥姐姐喊來,一起溫茶賞景。”文聿策道,“大家都很想你。”
文懋卿應了,找了個臨水亭,坐在亭中望出去,雲天山水上下一白,枝枯葉敗,長橋獨立。風聲潇潇,吹過一片天地發出嗚咽低鳴。
“調清金石怨,吟苦鬼神悲。”文懋卿低聲道。
不多時,熱熱鬧鬧的人聲從六英宮她來時的方向響起,看樣子他們帶了許多東西,丁鈴當郎響個不停。一時間天地都複蘇了,文懋卿嘴角揚起一個笑,似乎也活了過來。
“懋卿!你起來了!”孜夫第一個沖過來,抓着文懋卿看了又看,他身子高大,霎時間擋去所有風。
“文孜夫!你給我回來。”潆泓本就抱着一個匣子,現在又摟着明顯不屬于她的大包袱,在亭子外咬牙切齒,越走越近,“把你挂我身上的東西都拿走,重!”
文懋卿笑出聲來,上前幾步去接,确實沉甸甸。孜夫一個順手接過,在亭中石桌上攤開,是各種各樣的糕點盒子,他一個個打開,盒子鋪滿亭中各個角落。
“不是品茶麼,你為何帶這麼多糕點?”沅芷也到了,将帶來的茶具放在桌上,不由疑惑發問。
“懋卿吃。”孜夫道,又補充了一句,“養身子。”
“煮茗食酥觀風月,也确實别有一番惬意。”佑兒打圓場,“隻是孜夫弟弟你到處擺,我們都要沒地方落腳了。”
文懋卿也笑道:“我會好好吃的。”她起身與佑兒等人一起将石椅上的糕點收起來,甫一收好,幾個弟弟已經到亭外支好了煮茶的架子。
“一之日觱發,二之日栗烈……”文奚也走進亭中,望着亭外美景興緻高昂,被沅芷一肘打斷:“快别詩意盎然了,幫幫聿策煮茶吧,他快把自己燒着了。”
“哈哈哈哈哈……”文潆泓正擺放自己帶來的瓜果,聞言看去,隻是大笑,“果然人都有自己專攻之處。聿策弟弟,你可安心坐着吧!”
文懋卿也笑,看文奚救火般把茶架子裡的火熄小了些。她将茶歇都往外放,留出中間一塊等着放茶。她走出去,拍拍聿策的肩膀:“你去裡頭暖暖,我來吧。”
“長姐也會生火麼?”文聿策問道。
“會一些。”文懋卿擡眼答道,又拿起火鉗将裡頭炭火搭起來,燒紅之後給它翻了個身,露出一片紅色火星,爐正沸,水也滾起來。
“我來。”見文懋卿要取水,文奚趕忙覆上一塊厚布,取了一柄大大長勺舀水,澆進一旁的茶壺中。綠茗香氣霎時四散,清新怡人。
沅芷聞到香氣,出來拎着茶壺進去,先是洗一道杯,衆人将頭道茶水倒入湖中,又迎沅芷第二道茶。
“好茶!”
“好苦!”孜夫咳嗽幾口,面目猙獰,慌忙塞一口吃食,幾人又是大笑。
文懋卿也笑,讓那爐子溫着水,與文奚一同入亭。
人一多,再加上熱乎乎的茶,似乎原本寂寥的冬日也溫暖了起來,那凄苦的凜冽風聲也被咕哩咕噜的水聲和打鬧聲音覆蓋。
“寒随一夜去,春還五更來。”文懋卿輕松下來。
“長姐!”潆泓跳起來跑到文懋卿身側,“我多吃幾塊點心,孜夫就把我的茶倒了!”
“長姐!她吃點心,喝茶苦,不喝。”
文懋卿一笑:“孜夫以為你吃點心是也嫌茶苦。”還不等潆泓和孜夫重修于好,沅芷不可置信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那也不用把我的茶杯丢了呀!”
文懋卿看向孜夫,孜夫卻紅了耳朵背過身:“不小心。”
于是衆人又是大笑,好在枯枝尚多,杯子沒有漂走也沒有沉底,最後還是聿策拽着文奚探身去撈回。
文佑兒道:“我們這樣一起玩鬧,真好。”
“這有什麼的!”潆泓探身過來,勾住她肩膀,“我們等二月十五一起去燈會,那才叫好呢!”
“去!”文奚應和道,“萬象更新,别有一番趣味。”
于是大家都是期待說去,衆人看向文懋卿,文懋卿笑:“我身子好得差不多了,也去。”
“現在是二月初一,還有半月,答應了就不準反悔!”沅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