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伯特意吩咐，那路怕有貴人入宮，要避開的。”姜女史恭敬道。

“褚大公子？”文懋卿思索道，“他從外朝進來，入宮拜谒褚夫人不該走那裡才對；更何況現下是宮中女眷向夫人請安的時辰，他怎會這時候來？”

“奴不知，許是還有别人罷。”

文懋卿點頭，方行至禦園，聽聞有女聲“長姐！長姐！”地喚她，回頭一看，卻是潆泓。

宮人各自行禮，潆泓得知是去拜訪簡夫人，便也跟着一同過去。

一路上潆泓拉着懋卿說起五年來華朝民間見聞，懋卿聽得認真，時不時詢問幾句，潆泓隻道懋卿對此感興趣，因而興沖沖道：“長姐若是喜歡，燈會我領着長姐去瞧瞧。”

“燈會？”

“對呀，季侯前年向父王進言，每年二月冬末設燈會迎接社神，祝願新的一年風調雨順。還有小半年，總之到時候長姐便知其妙。”

“需得禀告父王方可。”

“偷偷溜出去就好，禀告父王就出不去了，長姐，我不想聽父王兇我。”

“不行，”文懋卿溫柔笑道，“出行必告知父母。”

潆泓還想說什麼，忽停下來側耳道：“長姐，荷花池那邊似是有人争執。”

文懋卿驚疑，她什麼也沒有聽見，潆泓見狀解釋：“武人習武越是精妙，便越是耳聰目明。”

懋卿然，說：“潆泓你且引路，我們去看看。”

“是聿策！”才隐隐約約聽見人聲，便見潆泓箭一般飛跨往池邊去。

文懋卿見她此番模樣，心中擔憂，因也提起裙角，顧不得禮儀跑了過去，宮人“王姬”“王姬”地叫着，也有樣學樣提着裙角跟在文懋卿身後跑。

荷花池邊，聿策濕漉漉地坐着咳嗽，潆泓氣勢洶洶地提溜着一位少女，少女身上也不得一片幹處。

文聿策像是要起來行禮，被懋卿制止了，示意宮人上前攙扶。潆泓見文懋卿來，告狀般将少女扔向懋卿：“佑兒将聿策推下了池塘！”

“我沒有！我沒有！”文佑兒面色驚惶，祈求地看向文懋卿。

“我來時，聿策身在湖中，而你就在岸邊試圖把聿策按下去，還是聿策身邊的寺人牢牢拉住聿策……”

文懋卿看見幾人狼狽不堪尚驚疑不定，忖道觀字觀畫可觀心，她上次見着佑兒的字畫，絕對是個高潔堅韌之人，難不成是她識人不清？

她示意潆泓松手，文佑兒被一推，竟要撲到在地上，好在懋卿大步上前将将扶住她。

懋卿細細看着，文佑兒螓首蛾眉、弱柳扶風，可以說是她見過最美的女人，她先是握住文佑兒的手，從袖中拿出絹帕細細擦拭文佑兒的露出來的手心，又擦幹她的肌膚，最後回神為其梳理好發絲。

她同樣喚來宮人照顧文佑兒，又往池塘邊走過一圈，那裡聿策坐過的地方有大片水漬，便是有什麼線索也被沖走了。

“聿策，你怎麼掉下去的？”文懋卿轉頭問。

“我……有人在我身後推了我，可是我也不能确定是誰。”文聿策依舊坐着，裹着宮人拿來的大氅，面露難色。

文懋卿走到他身後，把手掌貼在他的背上，一邊挪動一邊問：“這裡？還是這裡？”

等到挪到文聿策能夠确認的位置，她叫文聿策站起來，對着幾人比量一番，又讓他坐下：“佑兒在岸邊抓了你哪裡？”

文聿策猶豫着拍了拍肩膀：“應當是這裡。”

“你又是何人？”文懋卿走到寺人身邊。

寺人兩股戰戰，撲通跪下求饒道：“王姬明鑒，奴是聿策王子身邊的寺人，确如潆泓王姬所言，小人見主子溺水……”

“多嘴！”文懋卿斥道，“來人，戒尺掌十！”

立即有侍衛上前抓住他手掌攤開，就在要行刑之時，文懋卿一手抓住他手掌：“證據确鑿！你還敢狡辯！”

這下所有人都摸不着頭腦了，不知道文懋卿說的是什麼證據确鑿。

“宮中女眷均愛美，日頭下恐傷肌膚，故抹粉增白防曬，吾方才見佑兒脖子後指印分明，你分明是見佑兒救以施救為掩飾，實則想将她一同溺死，居心不良罪該萬死！”

“奴冤枉！”寺人掙紮不已，要把手心按在地上摩擦。衆侍衛既要抓住他，又要防止他毀滅證據，廢了一番功夫。

文懋卿下令道：“聽令！斷奸賊掌，留作證物；送至司寇處……此事事關王笙士師外甥，便交由他審問，定讓他查出此人受何人指使；此外，查其親眷，派人監禁。”

侍衛領命，潆泓震驚愣神之際卻覺眼前忽然一片黑暗。

“别看。”是長姐，她想。那邊寺人凄厲的痛呼聲也仿佛被眼前的這隻手隔絕在外。

她忽然安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