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氣氛有些尴尬，我腦中隻覺，這下好了，該接的人沒接到，主角團的好感度沒刷到不打緊，也沒能在張良跟前洗白。更甚者，我在這非常時期詭異的舉動，隻怕在張良跟前把自己抹黑得不能再黑了。T_T
接下來，和公孫玲珑Battle以表忠心的機會定然也無法争取了。
老天爺，我該怎麼辦？
一時緊張，有些手足無措，近乎本能的，我揚頭而笑，“這等小事，不如交給弟子吧！”一句客套話為了打破尴尬而已。我取不取糕點無所謂，這點小忙又豈能洗脫我的嫌疑。
坦白說，即便張良此刻淺笑悠然，未見鋒芒，我仍舊不認為他對我方才的舉動沒有任何疑慮。
張良依舊噙着三分笑意，但那一瞬深斂幽窅的曠藍雙眸，應證了我的猜測。
見他良久未出聲，我補充道，“反正這兔子也抓不到了，不如幫三師公跑跑腿。”
我本想故作輕松，卻未想此舉在對方看來是否有意逼迫。
隻見張良微屈身前的手輕揮負向身後，飒然雅逸，揚頭看了看天色，方才回頭看向我，“既然子清有心，我看時辰不早了，相國大人一行想必已經到了山腳下，山路崎岖，有勞子清下山一趟，前往接應。”
張良身形筆直挺立，下颔輕擡，從我的視角看去，透着一股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我心下了然，繼續在這待下去許會幹擾他執行計劃。
我昨日制定這完美的計劃之時怎未想到？張良應當得知天明少羽被秦軍追捕，然後趕出來接應，不知人具體在何處，自然會四處尋找，所以，我會在樹林裡碰見他并不是巧合。
我想洗個白怎麼就這麼難啊我的天！
所以，此刻張良命我去接應李斯，其實是想調開我。
可如此重要的人物到訪，一路上應當有軍隊跟随。即便想遣人前往接應，也不該讓我這等無名小卒單獨前往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過，方才我自己攬了活，現下張良又發了話，便不好推辭了。
“是，三師公！”我疊手揖禮以别準備離去，甫一轉身，想起方才我說我迷了路，繼而轉身偏頭側目，佯裝為難，“弟子…找不着方向了。”
張良輕笑，“向北面走，就是大路。”
随着話音落，他微側身向着北面，遠目虛空。腦海中似有一種念頭飛速竄過，正待我追尋，張良收回目光淺笑道，“相國大人的車碾，走的自然是大道。”
一句簡短補充，将我腦海中的那絲念頭沖得潰散，我隻覺是我想多了。
“三師公說得有道理。”語罷，我輕快轉身離去，卻在轉身之際，瞥見張良眸裡劃過一絲不明意味。
心思淺薄的我，哪裡醞釀得出其中意味。
我向着北面一直走，來到玄色大理石闆鋪成的大道上，隻見道路兩旁整齊排列着兩支身着銀甲手持兵戈的帝國軍隊，一左一右，威嚴無比，一直綿延至山下。
要我一個藉藉無名之輩如此大搖大擺地走在這種隊列嚴整的帝國軍隊中間，跟首長閱兵似的，我哪有這個膽子。
瑟縮了下，心覺陽關道不是那麼好走的，還是走小路吧！趁着這些守衛還未發現我，我悄咪咪挪身回到了小路上。
果然，這小路走起來就是舒坦。可心裡又升起一絲忐忑，這劇情看來對我相當不友好，現下不期盼什麼在張良跟前洗白了，隻希望今日一切都能順利，至于張良那邊，看看今日會有何發展，再重做打算。
可似乎，老天爺偏偏不如我意——
正當我滿心愁緒，思考着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一陣咆哮聲劃破林間的甯靜，把我吓了一個哆嗦，“在那邊！快點！追！”
是秦軍！
這是，追到天明少羽了？
我四處望了望，山上灌木叢生，隻聞其聲未見其人。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一列軍隊從灌木叢中竄了出來，手持矛戈向我靠近——
“看你往哪跑！”
怎麼會是追我的？一時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隻呆呆地望着他們。
與此同時，從一旁的灌木叢中傳來一道私語，“噓！别出聲。”是少羽的聲音。
“可是，他要被抓住了。”是——天明！
“能在此時下山的人，應該是小聖賢莊的人，不用擔心。”
……
我等了你們一上午，你倆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這個時候出現，還把秦軍引來。惹出這種禍端也罷，現下看來還要我替你們扛？
你們是主角啊，有光環的。我就不一樣，一不小心就嗚呼了，難道你們要眼睜睜地看着我被抓走，也不站出來伏罪嗎？
本能告訴我，我該轉身逃跑。然腳下卻顫抖着似是灌了鉛般沉重，根本邁不開步伐，隻是吃力地向後退了些許。
“我看，他不像啊。”一名士兵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向一旁的士兵說道。
“管他是不是，今日相國到訪小聖賢莊，軍隊早就驅逐了閑散人等，但凡出現在這的，都是可疑之人。”
而我聽着，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不僅因為他們要把我抓走，更因為，張良不可能不清楚這事，即便如此，為何還要吩咐我下山接應？
眼前的士兵卻不給我任何辯解的餘地，直接上前，一左一右将我擒住。
在那一瞬間，我心中豁然平靜了下來，不吵不鬧，任由他們押着我走。
這下可好，聰明反被聰明誤。自以為計劃周到，以為能借此機會刷主角團隊的好感度，賺個人情讓他們在張良跟前為我美言幾句。結果因着詭異行徑，在張良那可疑度再度飙升。
而後成了替死鬼還賺不到主角團的好感度信任度。
雖說少羽說得不錯，我确為儒家弟子，可你們的張良先生可能有别的看法。
不然我也不會在此處了。
這劇情，玩死我算了。
任由秦兵舉着矛戈押着我下山，來到這個異世後一幕幕如同放映帶一般，在我腦海中劃過。
桑海街頭的初遇，他扶着跌倒的我；有間客棧的大廳裡，他抽開我發簪時，令我心悸不已的一幕。
如若這是命中注定，那便——
聽天由命。
他們将我押至山腳下。我看到整齊排列的四列車隊，遲遲未動身的四列車隊。
“報告相國大人！嫌疑人犯已經抓獲！”
我立于原地，靜靜聽候發落。聽着車上卷簾窸窣響了幾聲，便擡眸看了看。
原本以為，李斯會從裡面探出頭來看看。然我太高看自己了。我這種命如草芥的布衣黔首，怎能得位高權重的相國大人一絲正眼——
“拉下去，審！”聲音嚴正，不怒自威。
心裡最後一個一絲期望落空。
這是張良的安排，也是命運的安排！死在張良手裡，我也無憾了吧！
心中有怨怼嗎？
我暗自哂笑，莫非我不是細作？
卻在路過第三輛車時。
一個低沉蒼老，帶着沙啞的聲音響起，“等一下……”
卷簾被撩起，一個身形佝偻的老者從裡面走了出來，“這位小兄台，沒有什麼話想說？”
這位老者，正是楚南公。
“我……在下是小聖賢莊的侍童，奉命下山來取糕點。”
着一身侍童裝扮，隻好自降身份為賢莊幫工了。既然是幫工，就更沒立場下山來接應這種大人物了。
再者，這種情況下，如果我說是張良命我下山來接應他，連我都覺得怪異，這裡的人各個是人精，說出來他們不會覺得怪異？
隻怕李斯問起是誰命我來接應的，我更不好回答。屆時隻會覺得我在撒謊，如此一來說不定李斯也覺得我可疑。
那我就太難了。
綜合以上，我最好的下山借口，是賢莊侍童奉命前來取糕點。
老者拄着拐杖，蹒跚着步伐，向第一輛車走去，邊走邊嘀咕着，“小兄台這會兒倒是機靈了。”
這話我卻有些聽不懂了，聽着似乎是在誇我，可照楚南公那未蔔先知的能力，隻怕是看出我在撒謊，揶揄我。
“相國大人，今番您莅臨小聖賢莊，這位小兄弟自稱是…儒家…咳咳…儒家弟子，不若帶回去先确認一下，再作定奪不遲。”楚南公将儒家二字咬得略重，顯然是在提醒李斯。
良久，久到我以為李斯就要拒絕的時候，從車内傳來，“聽楚南公的！”
楚南公這才蹒跚着步伐走向我，“小兄台，來！上我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