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回憶了劇情,重新計劃了一番——
明日,庖丁會提着糕點帶天明和少羽去往小聖賢莊,但在桑海街頭他二人由于被公輸仇認出,為躲秦軍追捕而與庖丁走散,最終逃到一個十字路口,在窮途末路之時,鑽進了一個空的大水缸裡。
等秦軍離開之後,他二人出了水缸,踏上了一條通往小聖賢莊的石闆路。接着來到賢莊外的一片樹林,在二人警戒觀察周圍情況之時,天明被一根枯木絆倒,拉着少羽沿着山坡滾下,跌到守衛在賢莊大門口的秦軍跟前,方才被張良救走。
我仔細分析了一下,可以将他們的逃亡過程分為三個階段:
桑海街頭;
十字路口;
莊外樹林。
前兩個階段都被秦軍緊追其後,自然比較兇險,而他二人内力深厚,真要一起逃命,我根本跟不上。
因此最适合的階段,當屬莊外樹林那裡,彼時他們已經擺脫了秦軍,且離賢莊最近。
而明日賢莊會封莊,除卻必要人員,閑雜人等一律不可随意走動。且莊中除了側門,其餘出入口一律封閉。
所以,最好的策略是,我先下山住一晚,次日清早來到賢莊外的樹林,尋着他二人之後,領着他們從側門入莊。
如果我沒推理錯的話,明日張良會從側門出來,借由取糕點的名義,将天明少羽接入莊。
所以,明日接他二人入莊後,讓他們在側門處等候便好。而我,就可以事後拂塵去,深藏功與名了。
不不不!還是得留名彰功的,不然張良如何知曉是我做的,那我還怎麼洗白。
如此打定主意,我便着手準備換身衣服下山去。
在衣笥裡翻來搗去,發現根本沒有幹淨的衣物。近些日被罰着打掃六藝館,根本沒時間洗衣服。我看了看竹簍中堆起的衣物,比起感慨沒幹淨的衣服穿,我更感慨,好想要一台洗衣機啊喂!
怨念了一陣,忽而想起屋外還晾了一件侍童的衣物。因着我打掃了兩天六藝館,發現儒服實在不方便幹活,于是找莊内的負責後勤的呂伯借了兩套侍童服,一套男侍裝,一套女侍裝。
看了看身上髒兮兮的女侍裝,我果斷洗了個澡換了幹淨的男侍裝,準備下山。
出門前,目光留意到桌案上我整理好的辯題竹簡,不知是出于什麼心理,我随身帶上了它們。
依舊準備去有間客棧下榻一晚。進店之後,發現店裡比往日冷清些許。大廳内有三兩桌食客,四間包房的門都敞開着,想來也沒人。
我去到櫃台處,要了一間客房,卻被告知客房已滿。心覺倒黴,還想着在這住上一晚興許能碰上天明少羽,不說結識,至少碰個眼緣,明日在莊外樹林見着他們也好說因為有過一面之緣所以大義施援啊。
心下隻覺,這劇情處處跟我作對。
重新尋了間客棧,吃了碗湯羹便回房洗漱。夜來無事,隻好寬衣早早就寝。
翻了個身摸着枕邊那幾片竹簡,心下開始回想昨日整理的,準備怼公孫玲珑的辯題。
飛矢不動;
缸中之腦。
這兩道題,一道是來自與春秋同為軸心時代的古希臘哲學題,另一道則是在20世紀末,美國哲學家提出的悖論。
這兩題,公孫玲珑定然答不上來,隻是這“缸中之腦”我得化用一番,古人是不能理解将大腦取出放入培養皿中,以儀器來輸送感官信号這種瘋狂博士的黑科技的。恐怕我此問一出,大家都會說,那人不就死了麼?我可就GG了。
因而,昨日我還想着,該換一種說法——“巫師之術”。
至于公孫玲珑的辯題,因着劇情隻呈現了一部分——
飛鳥之樂;
日方中方晲,物方生方死;
白馬非馬。
劇裡一共辯了八個回合,隻有最後一回合的白馬非馬,靠着張良的錦囊妙計才扳回一局。
我一時好奇,在接下來的劇情中,似乎認為此次公孫玲珑的踢館是失利的,可是人家明明赢了他們儒家七個回合耶!
而後倏然想到,張良在某些方面讓公孫玲珑愛慕不已!
腦海中浮現出張良頗為苦惱的表情,不禁嗤笑出聲。
話說回來,一向淡定自若的狐狸良,好像隻有在面對公孫玲珑的時候,才會露出不知所措的模樣。
這叫做什麼?一物降一物,哈哈!
說起這一物降一物,我就有些不開心了。為何每次面對張良,我都有些無從招架?
依着這個“食物鍊”,公孫玲珑→張良→我。
……
我哪來的自信能降住公孫玲珑?囧
據說人在面對心儀之人之時,會不知所措,如此想着便有些不開心了,我好像在其他人面前都遊刃有餘,卻獨獨面對張良時,總有些難以招架。
難道我……?不不不不不可能!每次面對他的時候都覺着亞曆山大,且頗為不自在,倒是面對二師公之時,會覺着無比放松。
我在想什麼呢,還是趕緊睡吧!
心下一陣胡思亂想,翻來覆去不得眠。不知過了多久,才昏昏沉沉地入了夢,卻也是不得安穩,時而夢見張良别有深意的笑,不知怎的變換成星魂那張邪氣逼人的臉。時而又夢見公孫玲珑和張良在飄着桃花的樹下相依而坐。
而後就醒來了,歎了口氣,作的什麼亂七八糟的夢。便再也無法入眠,索性又回憶了一遍劇情,然後依據我對莊外樹林的記憶,推測着明日,他們最有可能出現在樹林何處。
依着他們落地的畫面來看,應當是面對賢莊大門,從右手邊的山坡上跌落。清早戒嚴令解除後,趕緊起床去那守株待兔好了。
雖說都計劃好了,但不知會出現什麼變數,心下還是有些沒底,翻來覆去腦補出很多種可能。去晚了、錯過了、以及,最壞的情況——我可能被秦軍逮住。
畢竟這種強行偶遇,跟帝國搶通緝犯的事情,多少有些風險。
聯想到這處處與我作對的破劇情,我忽而有些慫……
不知過了多久,天逐漸亮了,我毅然起身梳洗歸莊,無他,想一想張良那狐視眈眈的眼神,我就憑空生出一股勇。T_T
我想先找到那條通往小聖賢莊的石階路的末段,再根據石階路的末段,推測他們接下來可能經過哪些地方。
果然,劇情并不如我所願,我沒找到那個石階路的出口。隻得根據那條通往小聖賢莊的大路和周圍的地勢來判斷該從何處進入樹林,而後悉心觀察地勢,包括坡度的陡峭程度,下坡過程中是否有障礙物阻攔,能否供兩個少年順利滾下。
所謂“絕知此事要躬行”,有時候心下不确定,恨不得自己趴在地上往下滾着試試。/攤手
山間樹木叢生,百草豐茂。我在其中不知竄了多久,才感覺太陽冉冉升起,透過樹葉的間隙照射到林間。
來來回回看了好幾處,所有有可能的地方,我都做上标記,準備接下來在這些标記處周圍來回走動巡查。
路過一棵蔥郁大樹,我又尋着一個可能處,此處坡勢陡峭,坡上無甚障礙物,地上橫躺着三兩根枯木。于是俯身半蹲,拿出随身帶的小刀在樹上刻着,作為深受和諧社會價值觀熏陶,從小謹記要愛護花草樹木的好青年,隻覺我這種随便亂刻亂戳的行為,真沒素質啊!-0-
但凡我有記号筆,絕壁不拿刀戳。
來來回回刻了幾十刀,一個十分不标準的星号出現在黑褐色的樹幹上,撇了撇嘴,擡手撫了撫樹皮上新鮮的淡綠刀口,指尖傳來一股微涼濕膩感。
這才滿意收刀,以袖口擦了擦額角的汗津,微一側頭,赫然發現青綠的草地上,居然清晰地印着一道狹長的——人影!
第一反應是,莫不是天明和少羽來了?由于晌午的陽光是斜射的,影子被拉得特别長,根本無法從影子判斷出身後所站何人。
我瞥了瞥周圍,發覺隻有一道人影,說明來人不是天明少羽。
愣在當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不知此人是誰,何時出現在我身後,半晌不作聲又意欲何為?
一陣清風拂過林間,樹葉沙沙作響,我看到地上的人影衣袂随風飄曳。
莫不是……?
正思索着該不會冤家路窄,一道清越聲嗓從身後傳來,“子清在這裡做什麼?”
語調輕快抑揚,帶着些許好奇。
心下暗暗哀嚎一陣,任我腦補過多少種可能,萬萬沒想到,在這片樹林間,我最先遇到的,竟然是……張良。
這下可好,隻身一人在他們賢莊外的樹林裡“鬼鬼祟祟”……偏又是在他準備冒險将兩名“叛逆分子”藏匿入莊的時刻……
而我又剛好在他的可疑名單之上。OAQ
這下是不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我讷讷轉身,低頭有些不敢直視他的眼,即便看不見,我也知曉,他那雙曠藍幽眸此刻定然灼灼如炬,不會錯過我的任何一個微小舉止和表情。
故作淡然自若,疊手鞠身一揖,“三師公…弟子…正在追一隻兔子,不想兔子沒追到,我卻迷路了……”
頭頂傳來一聲輕笑,“子清倒是頗有閑趣。”語調輕快悠然得教人覺得不真切。
“讓三師公見笑了,”我這才擡眸瞥了他一眼,見他眉目疏朗,唇畔帶笑,緊皺的心緒舒展,“三師公呢?您怎麼會在這?”
說完便有些後悔,我這是在打探他行蹤?
不料張良“如實以答”:“丁掌櫃的糕點快送到了,我特來取。”
你們莫非在樹林子裡交接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