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淩不回答,許蔚燃執拗站在原地。
兩人沉默着,風從射擊場後方灌進來,吹得尤淩雙眼發澀。
忽然,尤淩感覺身體一輕,手下意識摟住許蔚燃的脖頸。
“許蔚燃……”
許蔚燃竟把她抱起來了!
隻用了一隻手!
許蔚燃抱着尤淩來到射擊場的高架層處,從後面拿了兩瓶酒過來。
他和尤淩碰杯,自顧自喝了一口。尤淩微怔,也緩緩抿了一小口。
酒辣得嗓子疼。
兩人面對着空曠的草原,風吹着衣角嘩嘩作響。
尤淩忽然看向許蔚燃,覺得他陌生。
她好像從未了解過他,關于許蔚燃的性格,多數是刻闆印象,偶爾會讓她覺得有意思。
可……
這樣霸道把她抱過來,又和她喝悶酒的許蔚燃。
她從未見過。
尤淩來了兩分興緻,好奇他的過往,“你喜歡狙擊?”
許蔚燃用啞了的嗓音回答,“嗯,喜歡。”
“喜歡多久了?”
許蔚燃身形一頓,忽而看向尤淩認真答,“十八年。”
尤淩咂舌,忍不住反駁,“你今年才多大,你的狙擊是胎教版?”
許蔚燃今年才十八歲。
又怎麼可能喜歡狙擊十八年。
全是玩笑話。
許蔚燃不置可否,隻是看向尤淩笑了笑。
尤淩沒在意,轉而問,“那你小時候就喜歡狙擊槍,那個母夜叉讓你玩嗎?”
說到這裡,尤淩更好奇皇室的生活到底是什麼樣的,是否真如外面傳言的那樣,紙醉金迷。
于是,她又問,“你小時候用的馬桶,是不是都是金子做的?”
許蔚燃想也沒想回答,“不是。”
沒有馬桶。
他記事起到十二歲,他最好的朋友是隻小老鼠,最常見的人,是白大褂的衣擺,聞到最多的味道,是消毒水和發黴的食物臭味。
他好像沒有馬桶。
生理需求都是用一個盆解決。
他還記得那是個藍色的小盆,使用時,他總擔心會尿到外面,也很擔心會溢出來,很羞恥。
可沒有誰管他羞不羞恥。
他們的眼裡,隻有他的信息素。
尤淩察覺到許蔚燃的情緒,放下酒瓶,握住他的手,“沒事,現在有了。”
她不該問的。
已知塔利爾和許蔚燃之間的關系,能猜到許蔚燃小時候有多不容易。
說完這句,她準備轉移話題,卻聽許蔚燃道:“七歲那年,我遇到一位天使。”
尤淩轉頭去看許蔚燃,見他看着遠處,神色溫柔。
他繼續道,“天使帶着把玩具槍,問我叫什麼名字。那時候,我很久沒和人說過話,我有些緊張……唯恐說慢了,被天使誤以為是啞巴……”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故意藏着點什麼,隻說了這個故事的結局,“後來,天使把她的玩具槍給了我,那把槍就是狙擊槍……”
“然後,你就愛上狙擊槍了?”尤淩開玩笑般接住下一句話,把許蔚燃嘴裡的天使,當做編織的童話來聽,她算了算,“那也隻有十年,沒有十八年。”
許蔚燃隻笑不語。
尤淩看向遠方,風揚起她的黑發。
整個人蜷縮起來,她抱着膝蓋,臉壓在上方問,“許蔚燃,我問了你這麼多,你就沒有想要了解了解我的過去嗎?”
想。
許蔚燃渴望了解,卻又不敢了解。
從他故意帶尤淩來到射擊場,又故意拿出那把槍時。
他滿腹草稿,沒法開口。
尤淩好奇看向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隻見許蔚燃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有,那表情,在尤淩看來很勉強。
“想問什麼?”尤淩抿了口酒引導着他。
許蔚燃硬邦邦問,“想了解你的過去。”
尤淩狡黠一笑,就在等他這句話,“殿下,你這麼随意,在口頭上問關于女士過去的隐私問題,很不禮貌。”
她故意的。
故意引導許蔚燃問出這句話,又故意不告訴他答案。
許蔚燃微怔,釋懷一笑。
他沒再追問,尤淩也沒繼續剛剛的話題。
兩人沉默着,把許蔚燃拿來的酒喝光。
這次喝的慢,酒精濃度不高,尤淩沒醉,她心裡還惦記着今天的任務——
教許蔚燃射擊。
她正準備起身去射擊場,許蔚燃忽然站起來,不知道從哪裡摸了一小瓶維生素C溶液。
“喝點,醒酒。”許蔚燃溫聲說。
尤淩不疑有他,仰頭多喝了幾口。
随着飲料容積降低,瓶身上出現了一排黃色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