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鶴餘已經認出了李玉稚。
他忙道:“五公主,别沖動,昨夜的事兒可能真是誤會,不妨說出來我們一塊分辯一番,您再割十九的舌頭也不遲啊。”
林紹也在一旁連連幫腔。
李汝螢便将昨夜酒肆中看到的事粗略給說了一遍。
申鶴餘聽後恍然大悟,問:“五公主昨夜可是自願加入十九那桌飲酒的麼?”
李玉稚道:“對啊,我看别的桌不是吟詩就是吟詩的沒什麼意思,也就這個獠賊他們玩的骰子有些意思。
“怎知他竟敢對我出言不敬,還妄想叫我唱曲兒跳舞!”
申鶴餘道:“十九許是将你當成飲妓了。”
此話一出,李玉稚生氣更甚:“什麼?竟将我視作妓子!”
申鶴餘道:“五公主許是不知酒肆間的規矩,一般郎君們的酒桌上,隻有飲妓才會主動加入。五公主昨夜又争當酒糾,往常從未有過良家女子做酒糾的時候,十九是才誤會了。”
被堵嘴束住手腳的崔十九極為贊同地猛點頭,眼中的淚光更是一閃又一閃。
李玉稚聽聞,氣焰瞬間撲熄許多,有些不自然地望了李汝螢一眼,一手已經摸向了給崔十九堵嘴的巾帻。
李汝螢道:“可就算是飲妓,既不肯,便無有強迫她人舞樂乃至責打的道理。”
崔十九趁機将口中的巾帻吐出,道:“飲妓本就是給人取樂用的賤民。若不聽主人的話,便是按照律法,殺了又何妨!”
李汝螢的眼神忽冷了下來。
“崔少君既然熟知律法,便也當知‘京中飲妓籍屬教坊’。教坊中人本該供奉宮廷,專供當今天子差遣。
“其主既是天子,崔少君又如何能是她們的主人?又如何能對其行動辄打罵之事?崔少君如此行徑,可問過陛下沒有?”
她旋即一滞,唇畔噙笑,眸中寒意卻更甚。
“崔少君或可請見陛下,當面說一說昨日是如何仗勢欺人。”
崔十九支支吾吾地将臉憋了個漲紅,期期艾艾道:“這…..這便不必了……”
林紹忙勸他道:“十九,還不快跟公主認個錯啊。”
崔十九窘迫地對李玉稚道了聲“得罪了”,得到李玉稚的橫眉冷對後,又目光含怯地又望向李汝螢。
“這樣總行了吧?”
李汝螢道:“崔少君可是真心悔過?”
崔十九:“自然。”
李汝螢道:“既是真心悔過,不如手書一封悔過書,寫清昨夜原委,以及崔少君再不召妓予以自省的決心,可好?”
“好……什麼?再不召妓?這怎麼能行!”
崔十九眼珠子險些要瞪出來。
李汝螢看了李玉稚一眼,道:“不知若是聖人知曉,昨夜他最寵愛的五公主受了崔少君那般淩辱,又會對少君作何處置呢?”
崔十九汗毛一立,道:“那你們解開我,我寫,我寫就是了!”
一盞茶過罷,李汝螢望着紙上那歪歪扭扭的幾行字,眉頭皺得比崔十九因記錯字而批劃得幾個墨團還要深。
她忍不住疑惑地望了崔十九一眼。
不是?他真的是大宣書法第一聖手——崔公的後輩麼?
崔十九被她望得很是忐忑:“不行麼?”
李汝螢半信半疑道:“你該不會特地在筆迹上作僞,日後打算不認賬吧?”
崔十九脖子也漲得通紅:“我怎麼可能是這種人!”
這幾個字能想起來怎麼寫對他已經很不容易了好嗎!
申鶴餘輕咳一聲,上前小聲對李汝螢道:
“他這字兒一直是潦草不堪,不信你翻他桌案上的字帖便知道了。”
李汝螢卻是忍不住又上下打量了申鶴餘一眼。
再次覺着他可真是為了生計吃了不少苦。
伺候林紹不夠,竟還在閑暇時候來做崔十九的書童。
唉……
申鶴餘被她逐漸升溫的目光有些灼到,生怕她這是又憋着什麼壞,忙問:
“所以十九這悔過書可行麼?”
李汝螢點點頭,将悔過書又交還在崔十九手上。
“書信既成,便請崔少君将此信交到崔相手中,此事便算了了。”
崔十九很是遲疑。
林紹勸道:“十九,你不狎妓了這是好事兒,崔伯父不會再責罵你的。”
崔十九這才應下,卻又看了李玉稚一眼,問:“那聖人那裡,公主不會再……”
李玉稚心中直翻白眼:她瘋了才會跑去阿耶面前承認自己偷溜出觀。
李汝螢笑道:“少君放心,昨夜與今日,我們從未見過。”
崔十九連連點頭:“那便好,那便好……唉我送你們……”
李汝螢:“不必了,少君留步。”
林紹帶着李汝螢二人再次偷偷溜出崔府。
回同章觀的馬車裡,李玉稚忍不住問:“你做什麼叫他将信交給自己阿耶?他這信白寫了不說,崔相知道了,阿耶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