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欣本也沒有什麼食欲,一雙筷子在琺琅彩瓷的小碗裡攪着,拌着,半天也不見入口,此刻聽見蔣太太的話兒,也不去看蔣夫人,依舊攪拌着粥,浪沙裡淘珍珠似的仔細。
半晌才道:“姆媽,我現在可沒有心思裝扮,心裡都要愁死了呀,那裡還顧得上描眉畫眼的,再說我也是兩個孩子的媽了,也不在意那些了。”
蔣夫人頂不贊同這樣的說法,她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兒女們也都已經成年,但她依舊像她沒出嫁時的習慣,每天早上早起溫水洗臉,擦胭脂,描眉毛,首烏桂花頭油把頭發梳得一絲不苟。一套衣服總不會穿過兩天,偶然間,穿上喜歡的衣裳,也配不一樣的披肩,不一樣的項鍊首飾,她自小便是如此,對于生活的态度是莊重的。
對于男人,不,對于蔣先生來說,如果正好碰巧蔣夫人穿的是蔣先生喜歡的衣服,蔣先生說幾句贊美的話兒,她也不做多麼的歡欣,蔣先生若是盯着蔣夫人歎一口氣說:“太太,你這條裙子也太瘦了···”他吞下了後邊那句,好像緊緊縛着的西式火腿。
他知道,說了,必定讓太太生氣。可蔣夫人才不會在意,一個連西裝都不知道,配什麼顔色領帶的男人的話兒。
她頂享受,作為一個女人,可以按照自己喜好裝扮自己的權力,文繡都和溥儀都離婚了,她是有底氣按照自己的喜好穿衣服的。
蔣夫人在思量着怎麼對女兒說,既讓女兒明白她的苦心,而不會傷了面子。門外傳來了清脆的鈴聲。
玉欣沒好氣的喊:“于媽,于媽,于媽有人敲門鈴了呀。”
玉欣喊了三聲,于媽才從廚房裡走出來,兩隻濕淋淋的手往圍裙上一擦,應和着去開門。
蔣家洋房前帶着一個還算寬敞的小花園,鈴铛是按在花園外的英式鐵制的栅欄門上。
初春的天氣裡,花園裡還是光秃秃的一片,于媽打開房門,一眼望去,看不真切,把手擋在眼睛上方才看清楚了:“呀,是姨太太來了呀。”
說着走出房門去開栅欄門。
玉欣聽見于媽的話兒,也顧不得去攪粥,隻忽的起身:“媽,你可别和姨媽說我來了啊,她那人嘴,比玉盼還刻薄,沒得讓她作踐死呀,還要當成個笑話滿世界說去。”說完也不等蔣夫人說話,一溜煙似的上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