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我親親弟弟，你才剛從德國回到這裡，為什麼不出來跟我們玩？”

沃爾布加的右臂搭上阿爾法德的肩，上面翡翠的臂钏有點硌人。

“赫茜身體又變差了，我想多照顧照顧她，沃爾布加，别疑神疑鬼的。”阿爾法德在讀一本意文詩集，見狀隻好無奈地暫先放下了書本。

“阿爾，你該多跟柳克絲多玩玩，格林格拉斯家的芙麗嘉（Frigga）也和你同齡。”

“姐姐，我對她們僅止步于女士的尊敬。”

“那麼那個啞炮小姐呢？”

他的呼吸靜了一瞬。

“我警告你，别這麼叫她，沃爾布加。”

平日總是溫潤如玉的人陷在沙發角落的陰影裡，沒人能看見他的表情。

在樓上房間午睡的赫茜此刻夢見了阿爾法德，缭繞的黑氣如蛇從他的背後探出腦袋。

而現實中，聽見弟弟竟然這樣對她說話的沃爾布加面色沉了下去，胸膛起伏着似要發怒。但突然她像想起了什麼，轉而心情愉快地勾起唇角，似乎不久前聖誕宴會的歡愉還停留在她的面色上。

她優雅起身，頤指氣使地喊霍比格。

“小主人，霍比格有什麼能為您做的？”

家養小精靈的聲音透着壓抑不住的興奮，要知道，沃爾布加平日叫的都是克利切。

“……”

“我聽說那個——人，她怪布萊克對她缺衣少食，将阿爾送她的東西賣了，不是嗎？”

阿爾法德皺了皺眉，不知道沃爾布加打得什麼主意。

“尊貴的主人，是的！霍比格一直忠實地看守大門，如果您說的是那個雜種！她讓霍比格放她出去因為她要賣那把發梳——”

阿爾法德的手蒼白纖長，是适合拿墨水筆、拿小提琴的琴弓和拿裝幀精美的意文詩集的，赫茜見過他手持的最有攻擊性的物品，是一把裝飾勝于實用的象牙裁紙刀。

畢竟，阿爾法德絕對不會在赫茜面前将魔杖尖對準一個忠心耿耿的家養小精靈。

“Reducto！”

他早就有了魔杖，也早就接受過嚴格的魔法教育，他沒有理由，無動于衷地聽誰喊他最珍愛之人“雜種”。

在施放粉碎咒的最後時刻，他的手偏了偏，于是旁邊的小座燈轟然爆炸，玻璃碎片嘩嘩啦啦砸在古老的地闆。非常成功的一個魔咒。

沃爾布加被弟弟激烈的舉動吓了一跳，正有一枚碎片濺在她的裙角附近，觸目驚心。她明白操之過急了，轉頭低聲呵斥霍比格趕緊消失。

可再次回頭，阿爾法德已經夾上那本意大利詩集，然後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

在決絕地邁出第一步登上樓梯時，阿爾法德想到沃爾布加在背後的怒吼和母親伊爾瑪的失望。

——環形樓梯是個循循向上的圓。

百年傳承的高貴血脈與壓抑的憤怒，就在他腳下的樓梯裡蘊藏着，它們隻發出輕微的嘎吱聲。

——向上攀登，不要回頭。

最後，他隻想起座燈破裂的那一聲，像什麼東西被打破了，并且他為這東西永無修複的可能而欣慰。

——你到達了，你到達了更高的一層世界。

當雙腳真實站立在二樓的棕光地闆上時，阿爾法德才恍然回神。沃爾布加的尖叫已經不知何時消失了，大概她終于明白她的弟弟不會回頭。

這裡明明隻是從一樓到了二樓，卻仿佛是另一個世界。阿爾法德靜靜地站在樓梯口，感受這個安靜的新世界。

很快，就一會兒，他想他可以繼續向前走了，他做好準備将碎玻璃和尖叫遺留在下面一層的世界了。

二樓寂靜的空間中，充徹布萊克風格的灰與白裝潢，黑色巫師袍的阿爾法德也靜靜地兀立，像這幅素描畫的一部分，也注定成為這灰白之中特立獨行的異體。

他動了。

——他向前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