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東西,你身上的麻煩不小啊。”翠翠不緊不慢地放下烤魚,把手随意在身上的華服上抹了兩下,将小乞兒護在了身後,“不過遇到我,算你走運。”
她出手又快又殘忍,追兵尚且還未近身,便被她一揮手,分成了幾塊。
後面的追兵見狀紛紛後撤,嘴裡大喊道:“是羽魔!”
看到人跑了,她隻不在意地笑了笑,問小乞兒:“需要我把他們都解決掉嗎?”
沒有聲音回答她。
她回過頭,卻看到了一雙仇恨的眼睛。
“你是羽魔?”乞兒大大的雙眼裡含着淚水,怒目而視。
“對啊,怎麼啦?”翠翠撿起烤魚啃了一口,“再不追他們可真跑啦!”
“你去死吧!”乞兒從懷中掏出利刃,猛地紮進了翠翠的腹部。
有些疼。
雖然她是一隻很強的妖怪,但還是有些疼。
她變幻出來的人身是不會流血的,那把利刃在她身上捅了又捅,隻留下了一個個空空的洞,像她的心裡一樣的空。
她有些不解地捉住乞兒的手:“為什麼?”
“你在戰場上殺死了我的父親!還有我大哥!”乞兒滿目淚水,毫無章法地掙紮着,試圖弄死眼前這個傳說中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翠翠偏了偏頭,慢慢地眨了眨眼睛,問道:“所以呢?”
“要不是你,我父親和大哥怎麼會被征兵?要不是你,我母親怎麼會病死在家裡?要不是你,我怎麼會被拐去那種地方?!”乞兒目眦欲裂,“我要殺了你,給他們報仇!”
“你殺不了我,不如吃點魚。”翠翠把魚塞進她的另一隻手中,“也不用你費勁,我本來也打算去死的。”
乞兒手被挾制着,便拼命地用腳踢,踢不到,就向她吐口水,啐了她滿頭滿臉。
“不吃算了,糟蹋糧食可不好。”翠翠不願意再勸,便起身準備離去。
她繼續漫無目的地閑逛去了。
這鎮子離戰場很近,戰事逢饑年,有力氣幹活的青壯皆被捉去從軍,隻留下些老弱婦孺。這一路上,她看盡了民不聊生,啃樹皮、吃土塊還算好的,有些人家,甚至互相交換孩子來吃。
她竭盡全力想救幾個人,但無一例外,所有人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便都恨不得置她于死地。
後來她便不救了,隻作為一個旁觀者,默默地看着這巨大的悲慘世界——被她自己,一手造就的。
終于有一次,在她看到一戶人家的女主人身體殘缺地死在竈台旁邊,而她不懂事的孩子卻捧着一個髒髒的小碗,裡面裝着一塊冒着熱氣騰騰、香噴噴的肉時,還是吐了出來。
她吐得昏天黑地。
擡起頭來時,隻覺得臉上一片濕熱。
她用手指小心地在臉上沾了沾,甚至還嘗了一嘗。
鹹的。
從戰場上逃出一個月後,她擁有了情感。
她突然覺得,是時候了。
或許隻要她消失了,就可以終結這一切。
可她終究還是沒有成功。
掌權者不是草包,終究有些牽制她的方法。
她再一次被捉了回去,而這一次,她的手腳被打上了封印的咒印,而那塊帝江的遺骨也被奪了去。
後來的日子,她便記得不太清晰了。
失去了逃跑的能力,她又回複了之前的狀态,茫然地度過每一個日夜。
隻是每一次需要用到她的時候,她都會趁着被解封把靈力偷偷積攢起來,準備有朝一日突破封印,重新逃出去。她一直都沒有放棄去尋找帝江的遺骨,這樣的生活,每一天對于她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到了現代,她的日子才好過了許多。作為靈管局特級看管目标,她有一定的權限提些不算過分的需求。
終于,靈力積攢得足夠了,她便沖破了靈管局設定的重重禁制,逃了出來。
千百年積攢的靈力一夕爆發,竟将這空間劈出了許多裂縫。
于是許多本不屬于這空間的生物便都偷渡了過來。
她清楚自己給靈管局帶來了很大的麻煩,可從她誕生起,便總是伴随着災禍和死亡。那麼多的記憶都模糊了,可她仍舊記得,那個乞兒眼裡的恨和那個不懂事的稚童手裡捧着的香氣撲鼻的肉。
她把這一切的不幸歸咎于自己。
想要終結這些不幸,唯一的方法便是找到帝江遺骨。
這樣,她就可以終止這場永無止盡的折磨了。
遇到淩越,是她計劃之外的事情。
她之前在靈管局裡時,便對淩越這個人有所耳聞。
局長的兒子,典型的年少有為。出身在修真世家,是這一代修真界中的翹楚。
她知道淩越是來捉她的,可是她還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逗淩越,沉溺于這種肆無忌憚之中。
因為她能感受到,淩越身上,是沒有對她的惡意的。
甚至,還有些縱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