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未感受過并肩作戰,也從來沒有一個人面對着她,眼中沒有害怕也沒有仇恨。
于是她便再一次輕易相信了,也許這世界上真的有一個人能夠真心地接受她,願意陪她一起做一些無聊的事。
她甚至覺得,如果是淩越負責看管她,那讓她再被控制幾十年,應該也可以接受。
可直到她聽到那通電話,她才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也許她來到這世間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沒有什麼好下場。
沒來得及細想,她便放棄了這根從頭頂垂下的珍貴蛛絲,摘下了那個手镯,選擇繼續追尋自己原本的路。
那隻小小的鳥兒在樹上閉着眼睛,有幾滴閃着光的水珠從她的翅膀下面悄悄滑落,又浸濕了羽毛。
她這一生,活了上萬年。
相信了人三次。
每一次,她都全心全意,沒有一刻猶豫。
而她得到的,卻是三次唾棄。
開完了會,淩越回了房間,第一件事便是去看花瓶裡的那支草莓糖葫蘆。
它開始變得有些蔫蔫的。
淩越皺着眉頭看了一會兒,終于還是用法術把它恢複了原狀。
那幾顆草莓,胖得有些憨态可掬,在花瓶裡圓滾滾的,總能讓他想起某個有點煩人的小麻煩。
青岚回到房間的時候,就看到淩越正蹲在那對着根糖葫蘆發呆:“震驚!修真界的未來竟在夜晚獨自對着一根糖葫蘆露出詭異微笑!”
淩越瞟了青岚一眼:“我笑了嗎?”
“你臉都要笑爛了,兄弟。”青岚一把拿起那個糖葫蘆,仔細研究了一下。
淩越臉上的表情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還給我。”
“給你給你。”青岚把糖葫蘆還給了淩越,“不就是個普通糖葫蘆嘛,寶貝得跟什麼似的。”
淩越小心地把它放回了花瓶裡。
“它不是普通糖葫蘆。”
“好好好,”青岚坐到書桌前翻開小說,“小爺要忙了,你就接着盯着你的糖葫蘆吧。”
窗外的月亮朗朗地凝視着整個地面。
在這個嫩芽還未發出的帶着寒意的夜晚,銀白色的注視輕撫過每一個人的秘密。
有人輾轉反側,内心被仇恨塞滿,不得不滿懷遺憾地告别自己想走的路。
有人争分奪秒,不顧一切地試圖去對抗未知,賭上全部為自己和所愛搏一個好的結局。
有人絕望,要去赴一場煙消雲散的約。
有人知道很多,卻唯獨不知道自己的心。
還有人癡念纏身,看不破,說不得,執意做一隻飛蛾撞向燈火。
月亮什麼都看見了,但它什麼都不說。
又過了幾天,徐翩若準備去趟警察局領回王勝珑的遺體。臨走的時候看到徐翩若又帶着青岚,陳思遠頗為吃味。
“若姐以前去哪都是帶着我的……”
“害,這不是因為你工作能力強能獨當一面嘛。”青岚拍了拍陳思遠的肩膀,“好好幹,劇組少了你陳老師壓根就不行他們。”
“得了便宜還賣乖。”陳思遠哼了一聲。
兩人到了警察局,卻被告知王勝珑的遺體已經被人領走了。
“請問您知道是被誰領走的嗎?”徐翩若向警察詢問道。
“這種一般都是家人領走的吧。您不知道嗎?請問您是王安的什麼人?”警察狐疑地打量着徐翩若。
“我是……”徐翩若猶豫了一下,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和王勝珑的關系,隻得斟酌着說道,“他的朋友。”
“那沒辦法了。領走遺體的這邊看記錄是他兒子。”警察查了一下。
聽到兒子兩個字,徐翩若神色一變。
兩人走出警局後,徐翩若深吸了一口氣,才道:“王叔一直單身,據我所知,他沒有後代。”
“那你覺得是被誰領走的?”青岚問道。
“還能有誰?”徐翩若冷笑一聲,“沒想到就連死人他也不放過。”
陰沉的雲後隐隐有些光試圖掙脫出這青黑色的牢籠,卻沒能成功,隻朦朦胧胧地流轉着,像透過了一層厚厚的毛玻璃。
天邊開始下起了綿綿的雨。
姜賢亦正穿着一襲黑衣站在墓園裡,深深地鞠了幾躬。
手下遞來把傘,他撐開來,卻擋在了墓碑之上。
棉絮一樣細的雨水不着痕迹地打濕了他的發絲,他站在王勝珑的墓前,給墓碑打着傘,輕輕咳了兩聲。
墓碑上,隻有一行字——“先父王安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