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薦衣腦中還未想出個迎敵方法來,隻覺刀使不順手。
多年來的習慣已讓她下意識将刀丢開,心法瞬時爆開到最盛,雙掌白光直奔傅荠面門招呼!
傅荠一時不妨,竟真讓她傷到了下颌。
傅荠此時也動了真怒,刀法再出,已不像與同門對招而是下山斬魔了。
謝薦衣擡腿欲使心足迎擊,沒想到有人先一步攔住了傅荠這一刀,杖刀出鞘,格擋在她與雁翎刀間。
柴聞之搖頭道:“傅師弟,哪裡來的這麼大氣性呢?”
二人都灰頭土臉的,傅荠重重哼了一聲,将刀放下。
謝薦衣這才發覺四周已擠滿了圍觀的刀堂弟子們,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也有焦急卻不知如何阻止的,想來便是這中有人喚來了柴聞之。
動靜這麼大,堂内的李允也出來查看詳情,他一眼瞥到謝薦衣扔在地上的雙刀,又看二人情态,已将事情始末猜了個大概。
冷冷對着謝薦衣吐出幾個字:“你自去領罰。”
見狀竟不打算懲戒先動手的傅荠一點。
“憑什麼?!”為着這一份包庇,謝薦衣的火氣終于竄起。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傅荠,“他先壞了規矩,為何不連他一起罰?”
李允冷靜地與她對視,看着她氣急敗壞的模樣:“你怕是忘了我這是哪裡,刀修遇敵何時能将刀信手一丢了?”
“若是刀法考核,你也将刀一扔上去赤手空拳搏鬥,那隻學心法便足夠,又何必修習刀法?”
見謝薦衣還要繼續争辯,柴聞之趕忙上前扯了扯她的衣袖。
謝薦衣揮開他的手,仍不服氣:“既他先不守規矩出手傷我,為何我不能反擊。”
“反擊可以,隻準用刀。”李允擲下這句話離去,蓋棺定論給她十個大闆。
謝薦衣心頭氣血再次翻湧,剛才硬抗的刀氣令她胸口生疼,臉色又蒼白幾分。
林師姐見狀責備地叱起傅荠,“有你這麼當師兄的,仗着年齡大欺負人?”
傅荠充耳不聞,揚長而去,柴聞之用手托扶着謝薦衣的胳膊去一旁歇息,“謝師妹,你又何苦逞舌強辯,憑白加罰。”
“那我也不能因為畏懼刑罰,便說違心之言,行逆來順受之舉。”
柴聞之腳步一頓,破天荒地多看了謝薦衣一眼。
*
謝薦衣緩了片刻從刀堂出來,她趁着挨罰的借口尋了無人的池塘邊躺下,将一整片荷葉蓋在臉上,怒氣很快消失,悄然入夢了。
待到夜幕将至,謝薦衣才蹲回堂前百無聊賴地等着柴聞之出來,好随他去持戒堂領罰。
可直到堂内其餘弟子都走光了,輪值需要閉門的師兄頻頻望向她,柴聞之也還是未現身,謝薦衣隻好走進去尋他。
正堂被每日施淨訣的師兄師姐們打掃的一塵不染,青磚潤亮,放眼望去空無一人。
謝薦衣往後堂走去,剛到廊下,就見到了要找的人。
柴聞之正半蹲在後院泥地雜草間,小心翼翼地朝不遠處的一隻灰雀探出手去,他的杖刀放在一旁,也未使半點靈力,身姿略有拙态。
臨源宗長老與宗主好用穿雲雀傳訊,以彰顯身份,但大多是羽翼豐沛、色澤瑰麗的祥鳥。
謝薦衣定睛細看面前這隻,身形瘦小,羽翼亂蓬蓬的,纖細的右爪呈怪狀扭曲着。
似乎是受了傷無力動彈,隻得怯弱地看着接近它的柴聞之,口中發出微弱的鳴啼。
它瑟縮着羽翼抗拒人的靠近,柴聞之便耐心等着。
等到小雀慢慢放下戒備,朝他攤開的手掌試探地一啄,柴聞之抓住它轉瞬即逝的靠近,淡藍色的靈力緩緩從手心照遍它全身,将它籠罩其間。
很快,灰雀便能抖抖羽翅飛起來了。
沒想到他還會治療術。
雀鳥繞在柴聞之頭頂上方盤旋低飛,一圈又一圈,鳴聲充滿感激。
柴聞之站起身,潔淨的練功服下擺已沾染塵土,他恍若不覺地注視着那隻從了無生氣變為活蹦亂跳的小雀,直到它戀戀不舍地遠去。
“雀鳥弱小無辜,能救則救。”這時柴聞之才看向謝薦衣,“勞煩你再等我一下。”
他進了堂内,這次不一會兒便出現了,身上已換了青色直裰,其上繡着蓮紋。
柴聞之把謝薦衣的雙刀遞還給她,下午一氣之下她走時連刀都未拾撿,氣得李允見了還要加罰她,被柴聞之和林清連番上陣勸罷。
随着謝薦衣挨罰次數與日俱增,她已逐漸将刀堂内持戒堂當作自己的第二個家,如今挨完罰,還能與柴聞之閑話。
這次她觸了李允黴頭,罰得重,不方便以臀挨凳,便站在柴聞之身後看他的墨寶,分散些許皮肉痛感。
師兄的字遒勁,柴聞之的卻是頓挫的瘦金體,寸方小字,像他給人的感覺一樣瘦利。
他處罰完人還能沉心靜氣練書法,謝薦衣卻心浮地左右四顧。
又一次瞥見那古琴便上前查看,見其形如蕉葉,通體烏亮,問道:“還從未見你奏琴,不知何時能聽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