阒靜的夜裡,林羽薇抱着雙臂、臉色不善地走在雁桃和謝薦衣身後,眼神不斷瞄向被謝薦衣拎在背上的紫蛛。
她想方設法試了幾次召喚咒術,想将香香奪回,卻都礙于雁桃粘貼的護體符紙無功而返。
于是氣急敗壞地轉為言語侮辱。
謝薦衣充耳不聞,倘若她說到激動處,聲音實在是高亢了些,驚得鳥雀亂飛,謝薦衣便站住腳步,回頭涼涼瞥林羽薇一眼。
後者就若無其事地看向别處,嘴中暫緩二三。
直到走進靈芝閣的大門,她還在細數謝薦衣和雲逸的無恥行徑。
謝薦衣是真的不記得曾幾何時她們有‘旁若無人’‘眼高于頂’‘嘩衆取寵’地像群猴巡過花果山般經過她身邊。
邁進後閣看見雲逸的第一眼,林羽薇便冷哼:“負隅頑抗的猴子,竟還隻在第五層掙紮。”
她還欲拖延時間,讓雲逸多吃些苦頭,口中譏諷的話語又起。
謝薦衣不堪其擾,猶豫要不要念訣封了她的喋喋不休時,一人從外掀簾入内室。
周辛端着藥碗面不改色走過來查看雲逸的情況,林羽薇竟突兀地沉默下來,被膠黏了嘴似的一個字都不肯再說。
謝薦衣納罕耳根怎麼清淨了,回頭見林羽薇解開腰間香囊,從中取出一片長着蛛紋的紫蘇葉。
她催動靈力蘊入其中,閉眼念咒,面前的雲逸臉色肉眼可見的狀态越來越好轉。
爾後她又拿出一縷蛛毛放在燭台上點燃,紫煙騰起,她将那縷正燃燒的毛遞給周辛。
周辛很快接過,将其化成符水喂雲逸喝下。
二人行動間有一種詭異的默契。
謝薦衣不願深究那縷毛來自蜘蛛的何處,也沒打算告訴榻上的雲逸。
一切都變得異常順利。
毒已解恩怨已了,謝薦衣揮手将暈頭暈腦的蜘蛛毛線團解開。
它在謝薦衣面前乖順非常,毫無戰意,哪怕當時被她整隻團起也是一副一動不動、任人宰割的模樣。
她将解開的蜘蛛拎到與她眼睛齊平的位置,低聲威脅道:“若你再敢對我身邊之人下咒,我就拿你下油鍋。”
雁桃覺得她從那幾對小眼珠中看到了唯唯諾諾,想來它覺得比起油鍋,謝薦衣本人可怕多了。
林羽薇趕忙不滿地奪過香香抱在懷中,幾番撫慰查看自己的靈寵,卻仍不發一言。
直到确認紫蛛除了驚厥過度外沒有其餘異樣,她轉身邁步而去,留下最後一句話:
“原來是你在幫她們解我的毒。”
她離去後,周辛停下手中的動作,輕輕歎了口氣。
*
第二日雲逸醒來後竟并未多說什麼,以他的性子,謝薦衣還以為會收到浮誇的千恩萬謝,或者以插科打诨的方式讓他的那些友人們都知道他的這趟多舛經曆,但這些都沒有。
他如此平靜,可她們三人間又确實有什麼發生了改變。
刀堂的課開始越來越滿,有時一整天大家都需泡在刀堂裡練刀。
上午聽完公講自行練習,午後便與師兄師姐兩兩組合對練刀法,一整日都陀螺般轉不停。
晚間她還要留出時間修習心法,時不時接受師尊考校。
謝薦衣叫苦連天,但似乎除了她外,大家都很好地适應了這種修行節奏。
尤其是周傳,他似乎打了雞血,對于李允安排的課程十分推崇,比誰都認真。
不知是不是周辛與他說了什麼,他不再處處針對謝薦衣,謝薦衣感念周辛解毒之恩,也對他徹底熄了逗弄的心思。
天氣就這樣漸漸從暑熱頂峰消退下來。
又是一個随機對練的午後,廣闊的練功台上,謝薦衣着白裙,不束袖,揮刀揮得有氣無力,在一衆新弟子中很是顯眼。
有師兄主動從遠處過來,提議與她練刀。
她扭頭,見往日慣常與她對練的柴聞之如今正被其餘弟子絆住,便轉回頭:“好,來吧。”
師兄姓傅,面皮白淨,身形壯碩,法器是一柄雁翎刀,也總在堂上走動指點新弟子。
謝薦衣擡起雙刀對上他氣勢洶洶的第一刀,便知來者不善。
照常對練,師兄師姐本着攜幼之心,多會手下留情,隻使李允已教授過的刀式,過程中也多有鼓勵。
這位傅師兄卻是毫不客氣的全力一刀,與柴聞之的風格完全不相同,霎時激起了謝薦衣消磨的鬥志。
謝薦衣将雙刀橫在身前,飛身往前攻去,刀身蘊足靈氣,揮斬向他手中的刀,刀刃碰撞,濺起一長串的火星。
謝薦衣的刀很薄,但刀勁頗為懾人。
見她全力抵抗,傅荠本就存了挫她銳氣之心,見狀逐漸激奮起來,使刀竟越來越狂放。
為着劈頭迎擊,竟拿出了謝薦衣等新弟子還未習得、卻是他拿手的刀法。
刀風狂舞迎面而來,激得謝薦衣胸口靈氣翻湧,事态不妙,她發覺無論如何躲不過。
不知硬用刀接會是何等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