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兒乘着青娘熬藥的間隙,避免不露痕迹,她每一日都會在沈月庭的湯藥裡下一定劑量的藥粉,不出三日,沈月庭便會飲恨西北,即便是最好的仵作也不會查出任何證據。
········
這天,府中突然熱鬧起來,侍從頻繁出入偏院廂房,絮兒悄悄摸向偏院,剛穿過遊廊,恰巧見到趙煜急匆匆地進了偏院,絮兒不敢再上前,隻好躲在角落觀望情況。
須臾,兩名侍從擡着擔架從裡面出來,屍體上面蓋着白布。這時,絮兒遠遠聽到他們的說話聲,“一會兒找了義莊的老頭把沈月庭的屍體埋到亂葬崗去!”
絮兒聞言轉過身去,後背緊緊貼在牆上,她的心中一直無法平靜。此刻,絮兒心情不知如何明狀,她雙眼忽然噙滿淚水,長舒一口氣,接着用袖子擦去眼淚,擡頭又看了眼天空。
········
趁着府中大亂,絮兒喬裝一番後迅速離開了趙府,為避人耳目,她拐進了臨街的小巷裡。她低頭疾步快走,剛邁進另一個巷子,迎面就看到一名帶刀捕快向着自己走來,來人正是馬龍!
馬龍抽出佩刀,步步緊逼,絮兒則步步後退,待回頭看去,趙煜率一衆衙差行至而來。
“你太心急了,不惜自投羅網····沈—旭—清!”趙煜的聲音清冷而宏亮。
沈旭清仿佛早已料想到自己的後路,他并沒有反抗,隻是擡手摘掉了頭上的鬥笠,露出了男子的面目!
趙煜命衙差将沈旭清押回縣衙審問。
······
縣衙大堂外圍滿了看熱鬧的老百姓。大堂内一片莊嚴,趙煜端坐在審案桌後,他一身青色官服,頭戴烏紗。
驚堂木“啪”的一聲,“帶犯人沈旭清上堂!”
馬龍聲音高亢,“帶—犯—人—沈—旭—清—上—堂!”
須臾,沈旭清被衙役押上堂來。沈旭清頭發淩亂,跪在堂上一言不發。
此時堂外圍觀的百姓開始竊竊私語,都驚歎于沈旭清毫無破綻的男扮女裝。
趙煜再次拍響驚堂木,“犯人沈旭清,你究竟與韓彬略人團夥有何仇隙!”
沈旭清變了聲音,慢慢開口,“過往歲月恍如夢境···”
他并不叫沈旭清,本名程離,小時家中富庶,但父親好、賭,在他五歲那年家産敗光,母親經此撒手人寰。其父劣行同禽獸一般,為籌賭資便将年幼的沈旭清賣到了鴻運戲班。
伶人的地位竟還不如妓、女,他們卑賤不堪,一生凄苦悲涼。戲班的日子并不好過,童伶每日幫工打雜,時常饑一頓飽一頓,甚至會被毒打。
沈月庭比沈旭清年長十歲,年歲雖不大,但容貌生得十分俊俏,唱功妙哉,他注定天生就是吃唱戲這碗飯的人。
年紀輕輕就成了鴻運戲班的名角。
在戲班時,沈月庭很照顧沈旭清并護他周全,二人因此結下了深情厚誼。
沈月庭向來與班主意見不合。一日,二人在一番争吵之後,他索性脫離了鴻運戲班,帶着沈旭清在外另立門戶,搭台唱戲···
沈旭清說道此處,灰白的臉蛋上爬上一絲紅暈,“那是我最幸福的日子,名義上我們以師徒相稱····卻私下相互扶持,彼此推心置腹···慢慢地,我竟對他産生了别樣的情愫····”
漸漸地,沈月庭男旦的名聲愈來愈大,而他的人似乎也變了,從曾經的尊禮重義謙和君子變得善妒,他惡毒地怨恨着其他名角····
此時,大廳安靜起來,趙煜問:“你是如何逃離火場的!”
沈旭清長舒一口氣,道:“那一日,我們到水雲縣搭台唱戲···沈月庭好結交權貴···”
趙煜忽然猜到沈旭清殺害張成、韓彬的作案動機了,“因此你便要殺張韓兩人?!”
提到此處,沈旭清忽然情緒變得激動,“那是他們該死,也包括沈月庭!”
張韓二人喜好狎、昵、娈、童,為了滿足他的私欲,便想出來略人、販賣,并且涉及多個地方,竟橫跨十年之久!
沈月庭結交他們,最主要的一條原因就是二人曾經許諾會助他脫離賤籍!
“誰知他們又将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那日唱完戲,等我回到房中,張韓二人早就埋伏好,等我反應過來想逃跑時,一切都已來不及了,他們将我迷暈···”沈旭清的眼睛似是要噴出火來,“我隻能任由這兩個畜、生肆意妄為···”
“我受此大辱,心中憤懑難消····”沈旭清已經淚流滿面,“失火那天···沈月庭來到房内,于是···我便将昨日受辱之事對他說了····”沈旭清雙眼赤紅,自己太了解沈月庭了,他的表情已經把自己出賣,原來沈月庭早已知曉内情,而且就是他親手将沈旭清送給張韓二人!
沈旭清氣憤極了,他怒摔了房間的家夥什!這時,沈月庭的最後一句話成了壓倒沈旭清最後的一根稻草,“世間是容不下戲子的,戲子就是要被人玩、弄,這樣,咱們一起去找娈、童,把他們送給權、貴,如此···我、我們便可脫離賤籍了·····”
沈旭清見他瘋狗一般,“你瘋了···瘋了···我不會去幫你害人的!”說罷,沈旭清上去厮打沈月庭,并大聲訴說着,“誰都可以将我送出去,但是唯獨你——沈月庭不行!難道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你、你···難道不知道我對你的心意嗎!”
此話令沈月庭的瞳孔瞬間睜大,他面前的沈旭清早已不是當初那個稚嫩的孩童,沈月庭搖晃着腦袋,“不···不···你不能愛我···”說完,沈月庭用力推搡他,推搡之中,沈旭清不小心撞翻燭台,毫無預兆的,燭火順着窗簾燃燒起來!
火勢蔓延的很快!
沈月庭看着倒地不起的沈旭清,不禁打了一個寒顫,這種愛他承受不起,忽然,沈月庭的眼中閃過一絲陰狠,誰都不能阻擋他成功,遂,他轉過身便要逃走,就在此刻,沈旭清一把抱住他的腿,二人拉扯糾纏之際,房梁上的木頭突然掉落并且橫擋在他們中間。
沈月庭看準時機,迅速逃離,獨留沈旭清在火場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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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旭清慘笑道:“我幸好命大,用浴桶的水将身上浸濕···逃跑時我見到一具焦屍,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就把手上的戒指扔在了屍體旁邊····”
“事後,大家也都以為我死了····我恨張成、韓彬,可我更恨沈月庭!”沈旭清有些瘋狂,“他當我是絆腳石,居然把我留在火場裡!你們知道嗎,當時我有多絕望!”沈旭清接下來又變得冷靜,“出了事之後,沈月庭和他的鴻祥戲班居然在這一帶消失了····直到半年前,他回到慶陽縣搭台唱戲,終于有機會了,于是我開始籌劃····經過打聽得知張成母親過壽包了鴻祥戲班去唱堂會,于是我喬裝成女子設法混進張府····”
“十年未見,沈月庭依然光彩照人····我恨啊,恨不得立刻沖過去殺了他!”
“奸/污張盈翠也是你幹得?!”趙煜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