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非就是金錢,富足的家庭。
我低頭,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一串手作的串珠。才複合幾天,金惑就一直要給我買各種東西,但我都拒絕了,怕他私下買,又對他“言辭恐吓”,他這才作罷。
我用串珠串了兩幅手串,我和他一人一個,他已經戴在手上了,是淡黃色的。
“對了,你知道你們這圈子嗎?絕大部分同性戀到了三十歲一定會去結婚。除了極少數,剩下的是沒能力結婚的。你敢賭金惑是那個例外嗎?”
“我曾經見過他哥比金惑對你還要愛着他那位,但現在呢?我看他巴不得弄死對方吧?世上最變幻莫測的就是情感。差不多三十歲的時候,等激情褪去,兩個人互相膩了對方,又沒有孩子作為保障,你們這種人還能剩下什麼?”
夏樰說的都是一些現實話題,完全沉浸在熱戀中的我不是沒想過,但根本想不到那麼徹底,因此,我幾乎被她“怼”得啞口無言。
“更何況,除了你們自身,你們的家人,想來沒有一個人是對你們的感情報以樂觀态度的。金惑他爸現在不怎麼管他,大概是他也明白了,管沒用,不如放養,反正他年輕嘛,由着他玩兒,年紀到了回歸就行。”
“管孩子就像壓彈簧,管得越緊反彈越大,越容易崩壞,還不如放養,讓自然界與時間來替他父親篩選。他哥都能正回來,金惑是遲早的事。”
我被夏樰的一席話說得冒了一身的冷汗,毫無征兆地頭疼欲裂起來,連她喊我都沒聽見。我在車裡坐着,一動不動,好似陷入了一場亘古的沉思裡。
像是做夢,又不是夢,隻是忽然間疲憊無比。
好不容易失而複得的快樂剛剛包圍我,便被人潑了一瓢冷水。
不,不是一瓢,是忽然奔湧的冷水。
某個時刻,有人敲了敲車窗,一個熟悉的聲音不斷呼喚我的名字。
“葉樞念?”
我恍然驚醒,擡頭,戴着鴨舌帽的金惑不知何時出現了,他徑直拉開車門,鑽進來。
再看前面,夏樰已經不見了。
“你什麼時候來的?不是要下車嗎?現在進來做什麼?”
我撫了撫眉心,我當然記得我是準備下車的。
“想你了。怎麼,不能見你嗎?”
他靠在座位上,摘下鴨舌帽,往後捋了一把頭發,姿勢好看得像個光彩熠熠的大明星。
末了,他忽然側頭,問我:“你好像不太高興,發生什麼事兒了?”
我靜靜地看着他,耳邊依舊回蕩着夏樰先前的話。
“沒有什麼會永垂不朽,尤其是愛情。”
“熱戀的時候很瘋狂,但破碎也會破碎得很輕而易舉。”
“愛的時候很愛,不愛的時候對方便是自己活着的一份案底。”
……
一股難言的感傷湧上我心頭,我再也忍不住了,好似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一般地死死抓住他的手臂。
我張了張嘴,喊他的名字:“金惑。”
“怎麼了?”
他認真地凝視着我。
我想說什麼可又無從說起,隻好搖搖頭,隻是死死抓住他。
金惑撫上我的臉,看了片刻:“到底怎麼了?”
我不回話,隻是看着他。
下一刻,他緩緩掰開我的手臂,就在我感到無所依傍的時候他又一把抱住我。他沒有再做其他多餘的動作,隻是抱着,很緊地抱着,邊抱邊哄着我:“别擔心,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他或許并不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但他覺得我需要他的擁抱和安撫。
我亦回抱住他,用盡了我的力氣,我感到我的臉上似乎有淚水流下來了,其實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何哭泣。
我隻是覺得,人得活在當下,我想永遠銘記與金惑的每一刻。
明明一直在流眼淚,我卻搖搖頭:“我沒有不高興。”
“傻瓜,你又哭了。”
金惑一直在拍我的肩,溫聲哄我,又輕輕撫掉我的眼淚。
“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片刻後,他見我狀态好了些,便說:“去坐副駕,我帶你出去逛逛。”
“可我媽媽還在賓館。我得去看她。”
我從他身上汲取到了不少能量,總算平穩下來。
“下午再去,我送你過去。到時候買點禮物給她。”
“不能買,不然就露餡了,我媽會反複質問我有那麼多錢嗎?”
“好吧。那給你買禮物總可以吧?”
他說着,推開車門,拉着我去副駕。
我看了看駕駛座上的空位,問他:“夏樰……姐呢?”
“我哥跟她有事先走了。”
“哦。”
“你方才到底怎麼了?”
片刻後,我已恢複正常了,金惑用兩根手指拈起我的下巴,仔細端詳着:“你臉色很蒼白,是不是剛剛受驚吓了?”
我搖搖頭,想了想,說:“夏樰姐是不是不太喜歡我?”
“嗯?”金惑聞言,溫聲道,“有嗎?她剛剛跟你是不是說了什麼?”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也沒說什麼。”
“不過,她有說了你哥的一些事,說你哥有在報複他的前男友。還說,所有的情感都不可能長久,就算當初再愛,最後那些愛意還是會煙消雲散。”
“她跟你說這個?”金惑蹙眉,“這女人怎麼老把自己信的那一套灌輸給别人?還強行灌輸。”
他第一次用了“這女人”三個字來形容夏樰。
“别聽她的。她對誰都那樣。而且,她自己情感也蠻失意的,說不定是找個由頭發洩。反正,她的話你不用聽太多。”
“不過,我哥到底怎麼報複他前男友,我沒太了解。但憑我的感覺,應該不光是報複。如果隻是報複,我哥不可能動不動就露出那種表情。他以前很外向的。”
“我倒是覺得,他還是在愛着那個人。感情中存在報複,不就是完全沒放下麼?真正不喜歡了,便什麼都不在意了。”
說罷,他又揉了揉我的頭發:“你在擔心我們也會這樣?”
“别擔心。也沒必要太關注他們。沒有任何人的情感可以作為我們的參考,你是你,我是我,我們不是世界上任何一個人。”
“感情的事,隻和你我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