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他很快把車開出去了，轉了一圈，詢問了我數次想去哪裡但我都說“哪裡都行”後，他将車停在了一個據我所知沒有監控的廢棄停車場。

四周都是舊廠房和僵屍車、鏽蝕斑斑的鋼筋架，很荒涼，殘破的褐色和灰舊色是畫面裡最常見的色彩，很适合拍廢土劇。

“怎麼停這兒？”

我不解道。這可太像一個殺人抛屍現場了。也不知道他怎麼開過來的，一路上居然絲毫不颠簸。

“不是說去哪裡都行嗎？”

金惑見我已恢複了正常，語氣又輕松起來。他很擅長将我帶出先前的感傷情緒，挑眉，頗有些戲谑地看着我：“是你說的。”

話雖沒錯，但這裡的确太偏了。雖然取景應該很好，随便調一下濾鏡便是一副荒郊廢墟圖。

我見金惑低頭搗鼓什麼，以為他是取攝影器材。我依稀記得他說過對攝影感興趣。

結果，就見他将車調成了敞篷模式，又摸出打火機和一包看起來很名貴的煙，徑直抽出一根，點燃了，拈在修長的指間。

大概是不想我吸二手煙，他撇頭，背對着我，輕悠悠地吐了一口。輕煙飄向了空曠而殘破的車外。

“咦？你會抽煙？我怎麼不知道。”

我好奇地看着他。

重逢這麼久，我是真不知道他會抽煙。不過，那天在我宿舍的時候，他一直在轉打火機玩，若不是抽煙，似乎确實沒有随身帶打火機的必要。

“偶爾抽，不多。剛剛忽然想抽了，馬上就好。”

他左手夾着煙，側着右肩看我。說話的時候薄唇間依稀有淡淡的煙味，但不難聞。甚至說，與他身上的那種木香的香水味混合，似乎還有點好聞。

“什麼時候開始抽的？煙瘾大嗎？”

我問他。

“高中時候吧。不大，心情不好的時候可能會有點大。”

心情不好？

我想都沒想，脫口而出：“你們有錢人也會有心情不好的時候？”

聽見這話的金惑虛着眸，用一種忽然凝肅下來的表情看着我。他悠悠吐了個煙，這才輕輕道：“有，被你甩掉的時候。”

輪到我沉默了。

漫長的時間裡，我隻能聽見金惑吸氣和吐煙的聲音。

為了打破這詭異的氛圍，我刻意無視他先前的話，小聲道：“那今天抽，也是因為心情不好麼？”

“不，是因為想抽了。”

金惑并沒有多在上句話的情緒裡停留。我打量着他，不得不說，他夾煙和吐煙的姿勢都很好看。

他坐在敞篷車裡漫不經心抽煙的姿态太像一個遊刃有餘的富家公子，有很濃重的纨绔感——實際上，他也的确是個俊美的富家公子。

我一瞬間覺得他離我的世界很遙遠，情不自禁想，沒有和我一起時他的生活是怎樣的？很紙醉金迷嗎？

我有時候覺得完全抓住這個人了，可有時又覺得我抓到的隻是很泡影的瞬間。

我默默欣賞了會兒頂級帥哥抽煙的松弛感，忍不住道：“讓我也試試。”

“嗯？”

他似乎沒聽清，從喉嚨裡發出了一聲很磁性的聲音。

我又重複了一遍，他總算聽到了。不過，這人卻忽然端起了另一幅面孔：“不可以，這是壞孩子才學的。”

我郁悶道：“你這是刻闆印象，什麼紋身、抽煙就是壞孩子之類的。”

“本來就是壞孩子才幹的。”

金惑撣了撣煙灰，側頭看着我：“葉樞念，我喜歡你什麼都不沾的樣子。”

“那你不就是……”

我忍不住說。

“我确實是壞孩子，不，是壞男人。”

這人居然自己承認了。

咦？他自己給自己貼标簽，我反而不好說什麼了。

我想了一圈自己腦海中的壞男人印象：酗酒、濫交、騙感情、騙财、黃賭毒……于是，我搖搖頭：“你也沒有那麼壞。”

金惑見我說得如此認真，忽然笑了，他朝我唇間輕輕吹了一口：“好男人不受歡迎，壞男人才有人愛。我喜歡當壞男人。”

我張了張嘴，發現不知該說什麼，隻好道：“可我不喜歡壞男人。”

“不，你喜歡。”

金惑很肯定地說。

“你喜歡我，所以你喜歡壞男人。”

我沒搞懂他這句話的邏輯，茫然看着他。

金惑側身過來，撐在我身前，将煙換在了右手上，任煙心的那點熾紅在他手裡燃燒着。他左手捏住我的下巴，右手拈着那根煙在虛空劃了幾個圈，唇角的态度有些玩味。

“葉樞念。”

他忽然動了動嘴皮子，聲音跟平日完全不同，有一種金屬般的冷感。他微微擡颌，虛着眸，看我時又是那種久違的居高臨下的疏離感。

“嗯？怎麼了？”

我詫異望着他，就見他眉弓緊蹙，忽然捏着煙朝我探過來，是朝我的臉頰。漆黑的瞳孔裡似乎閃過了一絲堪稱陰翳的東西。

我吓了一跳，以為他要用煙燙我，立即躲避：“你幹什麼？！”

随後，我的側頸上多了一樣東西的觸感。絲毫不燙，甚至有點濕潤，但我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一瞬間覺得自己像個被戲耍的玩具。

等意識到金惑隻是把香煙的另一頭按在我頸上後，我還是很生氣，我讨厭這種忽如其來的動作和方才他那種危險的眼神。

“别吓我了，我會當真的。”

我咬唇瞪着他，感到自己的眼睫還是在顫。頸上的觸感有些濕潤，是因為方才那一頭被他銜在嘴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