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隻要答應了人家,這件事就這麼悄悄地過去了,也不會鬧大,你還是可以回到學校繼續讀書,繼續高考,檔案上也不會多那麼一筆。”
“樞念,都到這個程度了,你難道還要為了和他一起而放棄你的前程嗎?”
“那這樣的話,我們斷絕母子關系吧。從此以後,我再不管你!”
母親陡然又變得嚴厲起來。
我感到自己的大腦已經被蟲子蛀空了。
母親望着我,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像是又想拿東西來打我。
但她不知為何又改變主意了,忽然在我面前跪下了:“樞念,媽求你,求你過上正常的生活,走上正常人的軌道吧!”
“人家那孩子跟你不一樣,他現在跟你談談戀愛,玩玩你,之後随時可以跑路,他們這種吊兒郎當的小子很容易愛上其他人的,這種人我見多了!你現在處在這個認為感情比天大的年齡,其實等你活到我這個年紀,你就會知道,十幾歲的感情很多時候狗屁都不是,就是過家家,鬧着玩!”
“再說,到時候,他随時可以回到正常軌道。但你呢?我是你媽,我最了解你的性格,我知道你天生就是個專情種,你這輩子要是認定了一個人,以後就是這個人了,往後你成為一個大人了,還要為一個男人要死要活嗎?!”
“媽今天話說在這兒,那小子絕不可能是個可托付之人,他相貌就是一副花心相,花花腸子多,這輩子會愛很多人,他跟你完全不一樣!”
“之所以現在跟你好,被關也不肯分開,除了新鮮勁還沒過去之外,最重要的是,他這個年齡,就是喜歡和全世界作對,别人不要他談,他非要談,而不是有多喜歡你。将來,你遲早會明白這點的。”
母親摔門離去的那刻,我跌倒在床上,用力地咬虎口才确信這是現實。
我當然擔心我有牢獄之災,非常非常擔心。一想到這件事,我的胸腔就要爆炸了,腦漿也完全糊了。
十六歲的我,大腦CPU完全過載,沒有足夠的理智去思考母親主意中的漏洞,完全信以為真,将母親此刻的話奉為圭臬。
母親先前不知道對金惑說了什麼,他在我沒意識到的時候便離開了。
我對此很愧疚,他那副衣服和脖頸都被抓壞的樣子,怎麼看都像跟人打過架。對于他這種很在乎儀容又喜歡耍帥的少年而言,彙入人流大概也需要莫大勇氣。
整整一個白天,我都在焦慮中等待警察來拷我,我的眼淚好像流幹了。
我焦灼、我慌亂、我痛苦、我恐懼、我膽顫心驚……最終,這種焦灼織成了一片望不見底的深淵。
在我即将被它吞噬的時候,我告訴母親,我願意接受這份“交易”,我要回到學校,我要過正常的生活。
我不要坐牢,不要坐牢,不要坐牢,不要坐牢!
不!要!坐!牢!
我滿腦子都隻有這四個字,發瘋似地呓語着。
我蜷着自己的身體,抱着自己的雙肩,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那時候的我太年輕,對坐牢的恐懼大過了一切,導緻我根本沒法靜下心來思考母親話中的錯漏之處。
比如,如果警察知道我是兇手了,為何不立即來抓我,反而要等待時機?
比如金惑父親憑什麼要幫我,我若是入獄那便是和金惑徹底分開了,對他家來說不是更一勞永逸嗎?這分明遠勝于将我撈出來再強行令我們分開。
再比如,金惑父親為何在這麼短時間内将一切掌握得那麼清楚。
或者說,對面真的是他嗎?
彼時,我根本無暇去思考這些,滿腦子都是“我不要坐牢”這件事。
在下決定的那刻起,我就要丢掉我少年時代唯一給我一束光的男孩了。
除外,我毫無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