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使我有些意外。我一直以為,像他們這種含着金鑰匙出生的小公子,他們最看輕的東西便是世人最趨之若鹜的愛情。
我忍不住問他:“你覺得愛情很重要?”
“當然。愛是和死亡一樣同等重要的東西。”
這是他第一次對我說這句話。
“一個人倘若沒有愛,那他和行屍走肉又有什麼區别。”
他很肯定地說。
“聽起來,你好像有喜歡的人了?”
我随口道。
“當然!”
他的眼眸忽然晶亮起來,說這話時語氣略微有些亢奮。
我愣了下,那一刻,我心底有些失落。因為不久前他明确告訴我,他隻喜歡女孩,他是那些人群中的大多數。
現在他有喜歡的人了,當然是某個女孩了。
我一瞬間甯可他根本不看重愛情,甯可他是一個不谙于愛,對一切愛恨都很冷淡的少年,那這樣他會留很多時間在與我的友情上。
而倘若他愛着哪個女孩,想必一定會全心全意、毫無保留地奔赴她,那我便會失去我少年時代僅剩的朋友。
想到這裡,我愈發低落了,近乎自暴自棄地問:“那、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
果然,金惑對“女孩”二字并未提出異議。他原本屈指頂着下颚,很散漫地靠在我身側的書架上,聞言,抓了抓陡然紅起來的脖子,顯得有些難為情。
他側頭,喉結滾動了下,額發更是散下來擋住了眼角。
“我喜歡什麼樣的……嗯,應該是喜歡吧?看感覺。雖然我現在也有點迷茫。但我感覺我喜歡他。”
“你不确定你是否喜歡她?”
我對此十分詫異。
“有一點。但也不是不确定,是困惑……不過,總會找到答案的……”
我:“……”
他忽然轉頭,看向我,一向吊兒郎當的面孔竟微微見紅:“其實,我也不是太清楚這種感覺是不是愛情上的喜歡。因為它太奇怪了,和我以往和其他女生呆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很不一樣。”
“你知道的,我習慣掌控,習慣将一切握在手裡,可最近,我感到一切似乎失控了。或者,那就叫愛情。”
他一副愁苦于自己完全解釋不了的樣子,又說:“反正,是一種很特别的很奇異的感覺。我最近苦惱得連覺都睡不好。”
我沉默地聽着,其實失望極了,但還是裝出一副很感興趣很八卦的樣子。
“诶?是哪個女孩啊?不告訴是哪個人,但總可以說說是哪類嘛。”
那一刻,我甚至不知自己的這份失望源于什麼,隻是一想到金惑會鐘情于某個女孩而心髒一緊,仿佛身體裡的某種東西被他掏走了。
他與我四目對視。
不知為何,一向很張揚大方的金惑忽然别扭了起來,耳根和脖頸都有淺淺的紅色,說話也吞吞吐吐,難得邏輯混亂起來。
我心情十分複雜。一方面覺得他的反應很有趣,未曾想過像他這種看起來會“萬花叢中過,片葉皆沾身”的人會有這種近乎害羞的反應。
另一方面又陡生了一種難過,因為他即将被其他女孩子搶走了。
不久前,我才發現他并不是那種浮浪又膚淺的男生,哪怕他在學校如此光芒萬丈,如此吸引衆多少女,但都是他的假象。
似乎隻有我才見過真實的他,我們的關系剛剛從我一度覺得他是個極為冷酷的壞男孩,擔心他會帶着小團體霸淩我,到意識到他是第一個會一直鼓勵我做自己的人,他更像是我成長之路上的一盞明燈。
可這個人,能令我心跳加速的“壞”男孩,他要被其他女孩奪走了。
因為他選擇的是一條世俗之路,他遲早會與他愛的女孩走入婚姻。
為了掩蓋那份難過,我假意催他:“說嘛,說嘛,到底哪種女孩子會吸引你?”
他頓了下:“一定要說嗎?”
“當然!”
他深呼吸了一口,輕咳了聲:“我……有點不好說。”
“哪裡不好說了,你既然已經有喜歡的,坦白告訴我就是……快快,趕緊告訴我。”
明明心口被刺痛得厲害,隐隐有一種被抛下的感覺,可我為了不想陷落于那種“原來我終究是一個人”的痛苦中,盡力裝得不在意。
為了套出他的話,我甚至編了個謊言:“除非你不把我當朋友。待會兒,我也告訴你我喜歡的女生類型。”
“嗯哼?你有喜歡的女生?”
他似乎在一瞬間微微蹙眉,但也許是我看錯了。
我不依不饒地問着,實際在等待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