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音未落，隻見不遠處剛剛還好好的少年忽然腿一彎跪在了地上，籃球猛地在地上彈起來，差點砸道他的頭，卻幸運地擦過發梢滾遠。

沈亦懸此刻整個人頭昏腦漲，眼球不聽使喚的亂轉，大腦也跟黏了漿糊一樣，什麼都想不起來，空白一片。

耳邊，模糊聽見老師同學驚慌失措的聲音，沈亦懸感覺自己右眼滾燙，下意識伸手捂住。

髒兮兮的手就這樣在他幹淨的臉上留下了印記，他卻毫不在乎，微微張唇大口呼吸，胸膛劇烈起伏着，他的掌心用力壓在眼皮上，試圖以此壓制眼球的疼痛。

掌心下，眼皮鼓動起來，沈亦懸清晰感受到，有什麼東西再從他的眼睛裡爬出來。

“沈亦懸，你怎麼了？”

“沈亦懸，你有沒有摔到哪裡？”

“沈同學，你是摔倒扭傷了麼？老師來看看。”

人群伸出手，七手八腳地放到了沈亦懸的身上，他垂着頭，眼球生疼，疼得他說不出話，隻能用另一隻手，顫抖着推開衆人，嘴裡含糊道：“走……走開！”

老師焦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從左耳穿過右耳，循環播放似地：“大家讓開，我送沈同學去醫院。”

群衆分離出一道小路，沈亦懸被強大有力的手抓住肩膀，單靠沈亦懸一隻手根本掙脫不開。

心中陌生的情緒深重，像是在操控他一般，沈亦懸突覺悲憤不已，猛地回頭。

白淨的小臉露出來，泛紅的雙眼兇狠地瞪着關切的老師。

老師瞪圓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沈亦懸。

隻見對方的右眼布滿了紅血色，瞳孔像是一個黑洞，黑洞内部有什麼東西在往外爬，不斷向眼睛外面的世界探尋，伸出一節節黑色的肢節。

無數根黑色的肢節爬滿沈亦懸的眼睛，牢牢固定在臉皮上，下一刻，貼着皮膚的肢節延伸出無數黑色裂紋，瘋長爬滿半張臉！

老師被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嘴裡發出難以置信的聲音，同學們也高呼怪物二字，沈亦懸一瞬間回神，好似回到了現實。

沈灼似乎意識到闖禍，但祂并不因此内疚，反而更加賣力的“演出”，勢必要讓沈亦懸成為每個人都懼怕的存在。

看着衆人嫌惡又恐懼的眼神，沈亦懸心中生出詭異的興奮。

沒錯，隻要徹底打破相反性，就可以打破這個裡世界的核心。

他從地上爬起來，起身向衆人走去，所有人都吓得往後退。

沈亦懸深知過猶不及的道理，轉身逃進了衛生間。托了沈灼的福，沒人敢來公廁打擾他，沈亦懸站在洗手池面前，擡頭看向鏡子，就這麼等着、看着，直到沈灼鬧夠了，縮回他的眼睛裡。

當天下午最後兩堂課，沈亦懸向還不知情的班主任請病假回家了。

班主任對他的态度和現實中大相徑庭，對他溫柔又親切，聞言直接批假讓他回家休息。

沈亦懸拿着假條，心想等這位溫柔的班主任得知自己在體育課的事，會不會和現實裡一樣，對他毫不待見。

·

沈亦懸回了家，空殼父母倒還沒有回來，往日會有的問候消息，比如“媽媽爸爸今天要晚點回家，你自己在家要乖哦”、“晚飯爸媽叫了阿姨來做飯，你要好好吃飯哦”，今天卻毫無動靜，甚至等到晚飯時間，阿姨也沒有來做飯。

這已經是一種預兆，一種讓沈亦懸高興的預兆。

時間流逝很快，他甚至不吃晚飯也不會餓，幹脆寫了幾筆作業，上樓睡覺去了。

時間流逝快，也代表着他入睡快。

夜深人靜之時，沈亦懸已經睡熟了，可能是因為白天的事情太突然，沈亦懸夢到了沈灼。

在裡世界，他從來沒有夢見過沈灼，或許是時間太快，他來不及夢到，又或者他知道沈灼就在身邊，所以并不感到多麼思念。

夢裡，沈灼不似白天那般無理取鬧，而是安靜地躺在沈亦懸身邊，一如既往地向他撒嬌，要他溫柔的擁抱。

“好想你呀，親愛的。”沈灼的臉頰貼着他的額頭，不安分地蹭了蹭。

能力的沈亦懸依然保持着十歲不到的小孩身體，沈灼這隻龐大的怪物卻還試圖鑽進他的懷裡，屈着身體，努力把自己縮成小小一團。

祂結實的手臂快要把沈亦懸的腰勒斷，愉悅笑道：“你好小隻啊，好可愛。”

沈亦懸揉了揉祂柔順的長發，許久不見的愛侶，以這種方式見面，也算是别有一番風味。

他捧着沈灼的臉，十歲男孩的手太小了，隻能蓋住沈灼小半張臉，沈亦懸什麼也沒說，隻是仔細端詳着沈灼俊美的面孔。

下一刻，懷裡大隻的戀人卻忽然縮小，甚至變得比他還要小，看起來隻有三四歲，長發縮短了一半，奶膘軟乎乎的，溫和的笑容卻越發冷漠瘋狂，細軟的雙手忽然掐住沈亦懸的脖子！

沈亦懸一愣，想推開祂，奈何沈灼力氣太大，牢牢壓在沈亦懸胸口，雙手也死死掐着他的脖子，越發地用力，似乎想要将他掐死。

“松手……嗬。”沈亦懸雙手抓住祂的手腕，竭力想阻止祂的動作，奈何無法撼動祂一分，絕望的窒息感瘋狂湧入大腦，求生的意志卻越發薄弱。

疼痛幾乎占據所有思想，沈亦懸翻出白眼，雙手無力地垂落。

下一刻，壓在胸膛的小孩突然消失，沈亦懸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大口呼吸着，雙手下意識撫摸完好無損的脖頸。

窗外電閃雷鳴，大雨将至，沈亦懸忽然覺得房間裡有誰在盯着他看，一轉頭，隻見兩張熟悉的人臉正坐在床邊安靜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