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積雪山下來已經是第二日的傍晚了,在雲來鎮她也是來不及和他當面告别,不知池連盡會怎麼想。
“玲珑,我妻兒曆經馬賊一事想必受了不少驚吓,我想告假一段時間回雲來鎮多陪陪她們。連盡那邊……”
江佑鑒拖長了尾音,有話不好明說,玲珑當即會意:“放心吧師叔,我會多拜托一些師兄弟去雲來鎮把池師兄接回來休養,這雨連下也有幾日了,一直留在雲來鎮也不是辦法。”
“好,那一切就看你安排了。”說完他又意味深長笑了一笑,“唉,我其實也覺得玲珑你十分有做繼承人的潛質,我相信紀師兄的眼光。”
“太擡舉我了吧,師叔……”玲珑尴尬笑笑,拜别了江佑鑒。
隔日清晨,她正領着一衆師兄弟準備下山往雲來鎮去,就見池連盡已經連同紀無念、李子衾和梁青尢等人出現在了山門口。
同行的竟然還有孫婉君和江連榷,這下江佑鑒壓根都不用告假了。
“你你你……你們來做什麼?”
江佑鑒急急忙忙迎接着他的妻兒,轉頭便是紀無念帶着幾個孩童迎了上來。
“那些村民說什麼也要把自家孩子塞進樓中來,我挑了幾個資質不錯的就帶回來了。連榷本來不是要等完成了私塾學業就要上山嗎?如今私塾都沒了還待在鎮上做甚?橫豎當年我收連真時比他還要年幼些。”
說完他繞過江佑鑒就要回山,身後的孩童們個個生怕被落下,緊緊跟在他屁股後面跑。
玲珑看李子衾和池連盡扶着梁青尢上來,也趕忙撐着傘過去了,迎面便是老梁拄着拐杖向她招手。
“丫頭快來拉我一把!老頭子我好久沒爬過這麼高的山了!”
玲珑搭了把手道:“梁先生你們這是……”
“嗐,我瞧着這雨不知道還要下多久,就又給那小子紮了一針化玉散先回你們無妄峰再說。雲來鎮那客棧床睡得我腰疼!”
梁青尢皺着眉頭吐槽着,說罷又湊近了玲珑幾分,“你是不知道,那個臭小子還死活不肯紮針,非要我先給他來一針軟骨散才老實。”
玲珑聽了沒憋住笑瞧了池連盡一眼,他本來正望着這方出神,此刻與玲珑對上了目光立刻窘迫起來,嘀咕着:“……本來也沒多大事兒,不然用多了到關鍵時候又該失效了。”
李子衾在一旁聳了聳肩,也知道他想必是指這次的馬賊事件。如果不是清心散已經失效,整個雲來鎮和孫婉君等人也不至于會陷入如此險境。
說道藥效一事,玲珑也想起些什麼:“對了梁先生,師兄他最近受我爹的命令在藥王司加大了抗藥方面的受訓劑量,不知會不會因此影響化玉散的使用……”
“抗藥?”梁青尢急吸一口氣看向了池連盡,面對老梁那質問的目光他隻能無辜轉向一邊望着遠方。
前面的紀無念更是直接跑了起來,剩下玲珑一頭霧水。
回到了蒼瀾院,梁青尢剛進門便是氣得猛地一拍桌子,吓得玲珑一個激靈。
“豈有此理!”老梁有氣無處撒,隻能指着池連盡的額頭罵,“……紀無念那個家夥不把你當人你也不把你自己當人?!抗藥這玩意是一般人能做的?那都是人家培養死士時才要用到的東西,你是死士嗎?!這種事情你都肯做?”
池連盡面對梁青尢的怒意隻能緊了緊拳頭。
“……我不能……違抗師父的命令。”
玲珑聽了更加不明白了,“那究竟是什麼?”
“哼……”梁青尢冷笑一聲,“你哪天去那什麼藥王司看看他是怎麼受訓的就知道了。”
他憤然坐下身給自己倒了杯茶順氣,李子衾本來不想多話,看了眼杵在一旁默默受氣的池連盡也還是插了一嘴。
“這東西我剛進血刃堂時也受過,不過訓的不多。一般人真承受不來,比如你們降雲樓那個挫骨散,若是要對抗此毒,便要長期服用,再按一定程度配比解藥,使身體自然産生抗性,從此以後即便不吃解藥也不再懼怕此毒了。不同種類的毒和藥都得分别受訓,等受訓得多了,也更容易對其他藥物産生抗性,這便是抗藥。其過程苦不堪言不說,還有不少人體質差些因此而死也說不定。”
玲珑一時說不出話來,怔怔地看着池連盡,她爹幹的事果真是在一次又一次刷新她的認知。
“你做抗藥多久了?”
面對玲珑的質問,他也隻是沉默着垂頭不敢看她。
“……四年了。”
梁青尢聽罷又發出一聲不屑的嗤笑:“難怪清心散這麼快就失效了,我原本還計劃着能用大半年呢。”
池連盡橫了李子衾一眼,擡首轉移話題:“先不說這個……師妹你之前在幽州可有與人交集?”
“幽州?”玲珑撓了撓頭,“和玄怵門那些人打過交道。”
“羅珠你可認得?”
玲珑聽罷搖了搖頭,池連盡思索了片刻,繼續道:“南堂查過這個女人,确實是從幽州遷至雲來鎮的,她說是受了你的指引。”
“哦!”玲珑忽地一拍手心,“那時我在賊寇手下救過一群難民,然後讓她們來蜀地避難,她真的來了?”
池連盡點了點頭:“沒錯,如今已經在雲來鎮安家了,但……”
“丫頭,你這舉措實屬壞了規矩啊。”梁青尢插話道,“各地江湖勢力本就互不幹涉,但若是牽扯上民衆遷徙,就屬于侵犯利益了。玄怵門怕是要找你的麻煩!”
玲珑自知理虧,但始終還是不太認同:“可我實在無法放任那些可憐人自生自滅……”
“我明白你的用心。”池連盡原本還神色如常,此刻忽然變得陰寒銳利起來,“可那個叫羅珠的女人,告訴我之前襲擊雲來鎮的那批馬賊來自幽州,其中有人配備了精弩,那不是賊寇能拿到的東西。”
“……什麼意思?”
“我懷疑這群馬賊的來曆并不簡單。”
“原來是這樣。”李子衾道,“所以你才指派了狄岚驚他們去調查玄怵門?”
“……是,我還在等待南堂的消息。”
他扶着椅子坐了下來,躬住腰身,用手攥緊了胸前的衣襟。
李子衾見狀趕忙去關上了門窗,“又疼了是嗎?我去找找有沒有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