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永京後,作為公主的門客,也常随公主一同出入宴席,被問得最多的無非就是出身和品階。
況且他一屆武人也沒有能拿得出手的學識文采,甚至不通音律。那些王侯将相在公主面前倒還給他幾分薄面,背地裡卻紛紛嘲他是個男寵。
這個地方和江湖大有不同,所有人都隻看利益和權勢背景,在他接連撞了不少冷臉之後,才深知自己永遠無法融入、也無法強迫自己去融進這群人當中去。
漸漸的,紀無念也開始明白,他這樣的平民是沒有資格做驸馬的。長公主從來也沒有給過他任何許諾,他竟然也就這樣毫無顧忌地跟着來了。
但他并未後悔,為了這個女子他已經放棄了一切,如今再多些少些又有何區别呢?
既然無法融入,那就不去融入。
沒想後來長公主給他出了個主意,讓他去考那年的殿前武試。如果成了,那便是受了封賞的武狀元,憑他的武藝到時再任個副将立些戰功,興許還有些機會能獲得皇帝的青睐。
有長公主做他的後台,這殿前武試縱使水再深他也絲毫不懼了,況且他這身武功,确實也是實打實的強悍。
不出所料,在京群選他就以相當惹眼的成績一路所向披靡沖進了内試。
但到底還是年輕不知避其鋒芒,很快便招緻了多方嫉妒。
那些官門世家子弟一時不知是從哪兒冒出來一個這麼厲害的人物,于是紛紛各自打點,聯合衆多官員在皇帝面前參了長公主一本。
皇帝為了平息衆怒,隻得命長公主不得幹預選舉,沒了後台的紀無念縱然再厲害,也谙不住各中深淺,很快便被刷了下來。
這回是連長公主都被氣得直跺腳。這幫老不死的官官相護,迂腐不堪,但自己身為女子又不能幹涉朝政,毫無辦法。
皇帝為了補償她便默許了紀無念一個禦前侍衛的職位,也算是在宮中留了下來。
從此對長公主這些的私事便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表面是侍衛,實則是男寵……
紀無念:不然怎麼辦?總不能當太監吧。
長公主: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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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考武官也是抄近路,另外有個笨辦法長公主也不是沒想過,那便是從軍。
從頭開始立戰功,但那估計沒個七八來年是熬不出頭的。
到時時過境遷,當她不能決定自己命運的時候,一切就都晚了。
與其那樣還不如活在當下,也算短暫快活過一場。
原本長公主一直深受太後寵愛,太後總想把她留在身邊,所以皇帝接連嫁出去好幾個女兒了都還一直遲遲未給她許親。
結果事不随人願,太後身子不好第二年便魂歸天際。這下長公主靠山沒了,開始整日擔驚受怕皇帝給她指婚,甚至想過帶着紀無念逃離皇宮浪迹天涯。
可那一年長公主懷了身孕,肚子大了實在瞞不住了。
皇帝知曉此事大發雷霆,大罵她丢盡皇家顔面,不知檢點私養男寵就罷了還與男寵有子。
罵完便揚言要斬了紀無念。
長公主深知這是皇帝拿捏自己的手段,如今想要保下紀無念和這孩子,就隻能答應與應國公府的婚事。
而後第三年,長公主早産生下一女,便派人連夜将紀無念和女兒送出了皇宮。
同時此女賜名玲珑。
後來的無妄峰,衆人不曾想那個不知所蹤的樓主繼承人竟然在三年後又回來了,還帶着他的女兒。
任道人雖然當衆打罵紀無念,心裡其實開心哭了。
兩年後紀無念繼任降雲樓樓主之位,一面處理樓内事務一面盡心照顧女兒。
而任道人也如願同了幾位好友逍遙四方。
這便是玲珑全部的身世,她聽完後當時也确實覺得整件事情好像和池連盡沒什麼關系,但有一點她也是之後才想明白。
那些年裡,身處那樣的環境,那些身份階級權勢鬥争,也許在潛移默化地影響了紀無念。
如今在他眼裡,像池連盡這般無父無母無身份背景、還受自己蔭庇的人,自然是完全配不上自己這個擁有皇室血統的女兒的。
而且他的的确确有說過這樣一句話——“池連盡他配不上你啊!”
“哼……這個紀無念,竟然還幹出内定繼承人這樣的事來!”
任道人說完以後罵罵咧咧來回踱步。降雲樓繼承人曆來便是能者居之,哪一任資格不是從曆屆叢雲劍試裡實打實赢來的?
結果到了紀無念手裡竟還學起朝廷那幫人搞起近親傳位來了!簡直與他降雲樓的觀念背道而馳!
玲珑朝任道人深深拜了一禮:
“多謝師公解惑,除此之外我有一事要懇請師公。我爹固然有錯,但還請師公莫要責怪我爹,我一定會想辦法說服他,除去對師兄的偏見,讓池連盡也加入這次的叢雲試劍當中。”
“好!”任道人倒是答應的十分爽快,“其實我對你的實力已是相當認可,若是你能解決此事,我也省得去親自教訓那紀無念了。”
“謝師公!”
“謝師父!”
江佑鑒也跟着玲珑一同拜禮。
“行行行。”任道人不耐煩地甩了甩手,“你們嘴巴嚴實點兒,畢竟事關當朝公主清譽,若是傳出去而因此卷入了朝廷鬥争,必将給降雲樓招至滅頂之災!”
“弟子明白。”